蘇沐瑤的身心乍然捏緊,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她側目望去,不用看也知道,是溫衍。
溫衍正一臉如常地看着正前方的大軍,他平靜的眸子裡,看上去似乎并沒有半分波瀾。
可蘇沐瑤努力地掙脫了一下雙手,竟是沒有掙脫半分。
一股子無名火竄上蘇沐瑤的心頭,向來不會在旁人眼裡失了禮數的她,這一回也并不打算丢了端莊。
她放棄了掙紮,任由溫衍抓着自己的手,卻忽而對站在自己身邊的溫樂京,說:“樂京,你快瞧瞧我手上的玉镯,是不是多了道什麼。”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溫衍聽到。
在世人面前向來持重的溫衍,若是被旁人發現在衆人堆裡,抓着女子的手,那是有失體面的。
蘇沐瑤倒是想看看,這份體面,他這個太子爺還要不要了。
不僅溫樂京回身看了過來,就連旁邊一同來迎軍的其他貴女們,也将目光投了過來。
溫衍的手在她們的目光到達之前,便松開了。
蘇沐瑤的心頭也松開了一分,她沖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得意地笑了笑。
潔白無瑕的玉镯上,沒有半分裂痕。
倒是蘇沐瑤的手,有着掙紮後的紅暈。
“沒瞧見呀!”溫樂京仔仔細細地瞧了好一會兒,忽而擡起頭來,對着蘇沐瑤身旁的溫衍,說:“皇兄,我聽說臨安工匠最近做出好幾個漂亮的玉镯,眼瞅着還有兩三個月就要過年了,你還不趕緊去尋來一塊,送給我未來的嫂嫂!”
蘇沐瑤微怔。
這麼一番生死,她差點兒忘了,溫樂京最愛給兩人牽線搭橋了。前世也正是因為兒時與溫樂京玩得好,她才認識了溫衍。
也是因為溫衍,她才結識了杜予添。
有溫樂京的這番話在先,溫衍卻是更膽大了起來。
他将一雙眸子深深地看進蘇沐瑤的眼底,順勢當着衆人的面,大大方方地牽住了她的手,對她溫柔地說:“瑤兒的新年禮,我早就備着了。”
蘇沐瑤的手背再度傳來溫衍掌心的熱度。
他平靜的手心裡,是霸道又滾燙的觸感。
她不急也不惱,旋而一笑,一雙漂亮的杏眼也大大方方地回敬了他,并深深地迎上他的雙眸,接着,她笑着将手緩緩一繞,輕巧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并對溫衍行了個福禮,道:“謝殿下。”
溫衍的眼眸微眯,剛剛撫上她手背的觸感,再度沒了。可兩人雙手相觸後,殘存在溫衍手心裡的滑膩感,倒是滲透到他的心尖兒,始終揮之不去。
不過,當着衆人的面,他也不好再強行執手,便隻能作罷。
“予添呐,你可算回來了!”皇上那雄厚寬廣的聲音,在衆人的耳邊突然響起:“你這麼一去大漠三年,朕可擔心得緊呐!”
蘇沐瑤趕緊擡頭望去,卻見那大軍已然靠近,為首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杜予添。
他此時正翻身下馬,引領着身後衆多兵将,沖着皇上俯身跪拜:“華陽骠騎兵營全體兵将,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幾步上前,扶起杜予添,開心地道:“予添,這裡是獵場,就不必這般繁缛禮數了,快起來!讓朕好好瞧瞧。這三年,可真是苦了你了,每次面對你爹,朕也是心中汗顔呢!”
“守衛邊塞防線,是我們家的榮耀。”杜予添爽朗一笑,并大聲道。
這話結合着杜予添這三年創下的軍功,皇上深感滿意,他貼心地拉着杜予添的手,向着獵場行宮的方向走去,知天命的皇帝看着眼前這樣多的年輕一輩,他的心中一時間感慨萬千。向來不苟言笑的皇帝,今天說的話也稍稍多了起來。
同樣感慨萬千的,卻是站在皇上身後的蘇沐瑤。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杜予添,心中想的,卻是兩人隔着前世到今生的生死距離。她就這麼深深地凝望着杜予添,想着三年前兩人的錯過,想着她放在府中一直疏忽的那隻木魚。
更想着前世大婚後半年,溫衍當着他倆的面,去問木魚去向時,杜予添的無奈苦笑,和她滿身心的惶然。
水霧漸漸模糊了她的視線,卻在恍惚中,她總覺得杜予添雖然是看着皇上說話的,可他的眼神應該是有意無意地向着自己的。
前世遺憾的複雜情緒,頓時被杜予添若有似無的眼神給撫慰,頃刻間,讓蘇沐瑤的心口再度歡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