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衍坐定後,方才又補充了一句:“将最終的兇手揪出推到你面前,并公之于衆,才是我的初衷。”
蘇沐瑤将眼眸低垂,看向卷宗,心頭的不悅忽而大起。
竟說大話!
前世的你,不也是跟皇上一起,草草地結案,給了個荒唐的結論麼?
還你的初衷?
你的初衷被尤雪絨給吃了!
……
蘇沐瑤本以為所翻看的卷宗都是她不熟悉之人,誰曾想,這三人她竟然都是認得的。
郭叔、尤澈和賈馳。
郭叔和尤澈是在兵部做事,溫衍所要詢問的,着重是跟辎重車有關,他尋來這兩個人來夜談,蘇沐瑤是理解的。
可是,溫衍找賈馳來做什麼?
賈馳是杜府的貼身侍衛兼馬夫,尋常保護的,是杜家上下的安全。
尤其是杜老爺子的安危。
杜老爺子,杜弦,是目前大周國唯一的鎮國大将軍,前華陽軍營的最高統帥。
他曾和蘇應在并列大周國的兩大鎮國之虎,大周國能打得如此天下,全憑借這兩個骁勇善戰的大将軍。
隻可惜,杜弦雖然年過半百,可他因常年厮殺戰場,落得一身病痛,早沒了當年的威武神勇,走起路來也是顫顫巍巍,因而早早地賦了閑。
而他手中的華陽軍營,也都給他的獨子承接了去。
杜弦的獨子,正是目前大周國的骠騎兵營大将軍,杜予添。
“你找來賈馳做什麼?”蘇沐瑤微怔,旋即很機警地問道:“難不成,你還懷疑杜伯伯?”
“哦,許久未見杜弦,我挂念他的身子骨。今兒聽太醫說,有一種良藥最适合強身健體,想讓賈馳拿去給杜弦用一用。”溫衍呷了一口暖茶,他端坐在書閣的主案上,看着眼前的奏疏,淡淡地道:“我想順便問一問賈馳,杜老爺子最近是否安好。”
雖是這麼說,可蘇沐瑤手中有關賈馳的所有卷宗,倒是事無巨細地記了個清清楚楚,就連賈馳兒時在哪個溝裡跌倒過,也備案在冊。
蘇沐瑤心頭的疑雲忽起,擡眼看向一旁的溫衍:“該不會在你那裡,也有一份專屬于我的卷宗吧?”
“這個不可能有。”
蘇沐瑤放下心來,低垂了眸光,去看手中的卷宗。
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聽見溫衍幽幽地補充了一句:“瑤兒的所有事都刻在我的心裡,無需用筆墨在卷宗上贅述。”
蘇沐瑤微怔了一瞬,方才緩緩擡起頭來去瞧溫衍。
深秋初冬的午後陽光,正從軒窗那兒投射進淡淡的光照耀在溫衍的身上。此時的他,已經在奮筆疾書協理皇上批閱起奏疏來。
皇上乃至其他朝臣良将們,這會兒應該已經去獵場上狂歡了,可溫衍卻不為外界歡娛所動,一心一意地在書閣裡看着成堆的奏疏。就連蘇沐瑤這會兒目光凝固在他的身上,他也沒有絲毫的分神。
蘇沐瑤偏過眸光,落回在手中的卷宗上。
正如前世一般,且不論溫衍對她如何,但她也毫不懷疑溫衍若是今後登基,一定會是個好帝王。
絕不可能會出現重生後夢境裡的那般下場。
*
蘇沐瑤和杜予添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他們本以為,隻要在溫衍的行宮外守着,就一定能看到是哪些人出入他的行宮。
可當晚膳後,溫衍帶着蘇沐瑤去夜談的地方時,蘇沐瑤方才知曉,這樣的地方,絕不可能有任何旁人知道今夜有人來密談過。
因為,這裡是溫衍行宮内的地下密室。
而通往地下密室的通道有兩個,一個直達溫衍行宮的後院,一個卻在京師城郊的一座書院中。
今夜,夜談的三人所行走的通道,便是從那書院而過了。
寬敞的地下密室裡,長明燭火已在壁龛上擺放,正位桌案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桌案的後方,是一道與密室同寬高的屏風。屏風上是墨色山水,而屏風後頭,卻是一張可供兩人歇息的卧榻。
溫衍對蘇沐瑤道:“你且在卧榻上歇着,等會兒他們一個個進來密探時,你别吭聲。”
“……所以,你所說的夜談,就是要讓我在屏風後偷聽?”蘇沐瑤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兒。
沒錯,這種暗戳戳的小人行為,正是溫衍行徑了!
“你是塔城火案的唯一幸存者,當着你的面能說個什麼真話出來?就算是不當着你的面,有一些言辭也是要細細分辨的。”溫衍活絡了一下手腕,似有大幹一場的姿态,“等會兒不論你聽到了什麼,先過過腦子,再做判斷。”
蘇沐瑤明目張膽地對着他翻了個白眼兒。
“這屏風能看出我身影嗎?”蘇沐瑤站在屏風一側,用手在另一側晃了晃,“别被他們發現我了。”
“不會,屏風是用特殊紙張所制,光照是不會顯現身影的……”
“殿下!”江平将密室門稍稍開了個小縫,悄聲道:“郭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