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知也悄聲說:“爺,物件是死的,我找人修複。千萬别再抱憾一次了......”
蕭承言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用力過猛,高氏臉頰腫起,嘴角微微流出一條血迹。可自己這次也是真的傷了心。這麼久自己都小心呵護這屋中一切,任何物件一寸都不移動。生怕擾亂曾經的一切痕迹。
“傳薛醫女去你院子看看傷吧。”蕭承言說完自己進了正房,反手便鎖住。
瞧着西知眼神,墨香急忙拉着高月盈便走了。
西知走到遠處縮在一團的四個婢女那,她們瑟瑟發抖身上的棉襖有的被人撕開,白色棉花都漏了出來。臉上也有抓痕。“聽說王爺回來了便奮勇抵抗了?那之前為何不呼救?”
“大人您說什麼?我們隻是不想白白送命。王爺回來了自是......”
“得了。這話留着之後回王爺吧。你們四個......從前我真是小瞧了你們。我會調人過來守住此院,聽你們調遣。”西知一一掃過她們的眼睛,才又說:“屋中那般模樣,隻怕一會王爺便會傳你們進去收拾,都别多說話。高妃畢竟是高妃,不是誰能動的,可别多話斷送了自己。”
其中一個侍女忙不疊的點頭。另外三個卻是眼神中多了些什麼。
西知送了樹膠後剛要跟着收拾便被蕭承言趕了出去。西知不敢離得太遠便站在門口。
薛醫女随後便來了。
西知有些疑惑。“高妃?咳。去過禧儀院了?”
“是。”
“無事便回吧。自行處置便行了。”
“高妃娘娘傷的重,民女想親禀王爺要用的珍貴藥材。”
西知皺了皺眉剛要再說就看薛醫女自行便走了進去。也不顧瑞王應否,跪在地上便禀報着。
蕭承言雖是傷心,仍看出了端倪。“你除了這事,還有什麼要說?”
“臣女奉命給高妃娘娘治傷,恰巧遇到院落中有放置着......”
薛醫女說的極其緩慢,兩三字一頓。頗有邊說邊思量措辭的感覺。
“直說就行。不必拐彎抹角。”蕭承言皺着眉頭,手下忙碌,無心思量便催促着。
“禧儀院中,有大量茴香。”
“茴香入菜。那又如何?”
“可若是尋常入菜佐藥,斷斷用不上那麼多呀。那......”薛醫女深深閉了下眼睛,才說:“之前王妃娘娘小産,便是被人下了大劑量濃縮而成的茴香汁。原本此物常用作和胃理氣。可有孕者長久聞之已是不妥,用藥更需謹慎。斷不可那般大量服用。如此濃縮而成,必是一早便為下胎。”
蕭承言正坐在懿德院書桌邊。用小木條刮着多餘的樹膠,黏在空白宣紙上好沾上被撕碎的古籍。聽到這話微微擡起頭,瞧着下頭跪在的薛醫女。顫抖着聲音問着,“你方才,說,誰之前小産了?”
“王妃娘娘。”
蕭承言牙關扭動了一下。右手松開木條在膏碗中。轉而握拳緩緩收到烏木的桌下。語氣轉而平緩,問:“何時的事?”
“上次......高妃娘娘帶人圍住懿德院。說有外男之後。”
蕭承言忽而笑了。原來幹系在這,便說那事怎的那般突兀。原來布局是為着之後陷害常苒此胎有異。
那時禧儀院是常常用茴香作膳食,香味飄得整個府中都能聞見。他也食用過數次的。到時候事發,是否會隻道不知......
突兀的笑聲,叫薛醫女緊張不已,跪在地上沒有在言語。
蕭承言站起身,走到那博古架邊上。瞧着原本滿滿物件的櫃子如今都空着大半。常衡來時,拿走了一些......如今破碎了一些......縱使剛才修複了幾個重又擺上,可到底不同往昔。
縱使把那破碎的書,拿着透明的膠粘在一塊。放在這架子中看不出來,可總歸另一半書頁被遮住。
縱使把那琴拿起,明日找人換了琴弦,可總歸琴邊上磕碎一塊古木。已經無法彈奏,再也收攏不住琴音。
縱使不顧着手指被割破,撿起那碎成一塊塊的花瓶,拾在一起,用樹膠一塊塊粘起。可總歸縫隙處有黃色的膠體。
有些東西,破碎了就沒法複原。總有痕迹。
可仍是如此,也叫不醒裝睡的人。一件件仍放在原處,仿佛東西還在,人還在。
隻是顧自收拾着一切,完全忘記這屋中還有一個跪着的醫女。
原來,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早已陷入的不是常氏的陷阱,而是落入高月盈求愛陷阱。
他這幾年,信守承諾,這些年好好相待。甚至尊榮、掌家都給了高氏。連着冷落、斥責常苒。可直到常苒的離世,反觀一切,才明白高家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