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在外,鄭語不便稱唐落“上将”或是“指揮官”,隻好以國内叫法稱呼唐落——嘉瑜君。
唐落看了眼鄭語,用手指了指前方,無聲低語道:“把你的手表給我。”
說着,唐落先從自己腕上取下手表,又從口袋裡掏出墨金卡,然後沖鄭語伸出了手。鄭語不明所以地将手表摘下遞給他。
唐落吩咐鄭語:“你繼續往前走。”說罷,他不再理會鄭語,專注地半伏于地,依靠牆面将那些小物件擺弄成有角度的樣子來。
鄭語走了沒幾步,唐落便将它們擺放好了,然後,他從它們折射出來的不遠處204号會賓間的微小門縫裡的内間景象看到:一些身穿軍裝靜首以待獵物上門的士兵。
不僅如此,唐落又擺動幾下,換了不止一個角度,都不難從光滑的鏡面反射出臨近204室的幾個房間裡,站滿了守株待兔的士兵。
他毫不懷疑,這些人正等待着的“兔子”,就是他。
唐落面色不變,不發一聲地起身,然後向不遠處的鄭語招手示意讓他回來。
待鄭語滿腹不解地走回唐落身前,唐落方用手語與他交談起那邊的情況,最後作出指令:“噤聲,走!”
兩人開始原路返回。
唐落的記性極好,走過一次的路徑輕而易舉就印在了腦海裡,他們穿過大廳的時候,唐落道:“鄭語,你速回酒樓指揮我們的人喬裝出城,我在這裡想辦法拖一會兒那夥人。”
“是。”鄭語唯唐落之令是從,但又惦記着唐落的安危:“嘉瑜君,小心。臣,在城郊等您。”
唐落極輕松地淺笑一下,拍了拍鄭語的肩膀:“叫千裡留下來助我,你與其他人準備接應。”
必須要有人留下墊後,否則會賓間裡的人等久了而不見他,必會封鎖會場、嚴守城門,屆時誰都逃不出去。身為上将,他有責任這麼做。
鄭語重重地點頭,迅速離開了拍賣會場。
唐落瞧着手裡的号牌,思索了下,有了主意。
話說204會賓間裡正守株待兔的男人——宋起,他饒有興味地掂量着手心裡塊頭不大的殷心石,漫不經心地把玩着。
宋起的姿态很是悠閑,但偏偏又能叫人瞧得出來他很愉悅。他其實很少這麼開心過,就算他手裡握着俞襄十之八九的軍權和整個軍部,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興奮。
他在等人,等那個讓他興奮至此的人,那個六、七年前策馬揚蹄、高高在上地予他驚鴻一瞥的人。對他來說,權力是他的資本,是他有朝一日能用來得到想要的人與物的倚仗,就像現在,他用權力使牽期臣服,悄無聲息地鋪就一張大網靜候那人落入其中。
他念了那人這麼些年。
即便是過了這麼久,宋起也仍然清楚地記得,那日夏光明媚,沂引城内烽煙彌漫戰火連天,在一片煙塵漫卷中,十三歲的少年一襲軍裝身姿挺拔如青松,騎坐着高頭大馬遙遙地望他一眼,清越如泠泠山泉的聲音好似天上來:“放他走吧。”因此,宋起得以活命。
宋起始終記得那人那盛滿了璀璨星光的眸子,冷而亮,讓人看一眼便永世不會忘。憶及眼眸,宋起又想起錦安夜裡三世緣橋上的那個唐姓公子,他的眼睛也極亮,裡面倒映着錦安夜的燈火,眸光溫淡,誘人得很,以至于當時宋起便起了收藏那雙眼睛的想法,要不是見那人有趣,宋起心有不忍,早就狠心下手了。
“真是可惜啊。”宋起輕歎畢又笑起來,“不過,就算别人萬好終是不及唐落你半分的。”
宋起又等了幾分鐘,便敏銳地聽見了走廊裡沉穩而有節奏的腳步聲,他仔細辨聽,然後得出結論:隻有一個人。
宋起不緊不慢地給了身邊一衆人一個眼神,頃刻間所有人都警備起來。
哒、哒、哒……
近了,更近了,宋起的心不可抑制地活躍起來:會是唐落嗎?
“咔嗒——”204室的智能門鎖識别程序掃描并識别到了521号牌的紋碼,門,開了。
出現在宋起面前的,是一個大約二十來歲的英俊青年,身姿很挺拔,氣質也不凡,可就是有一點讓宋起微皺起眉——這青年的眼睛并沒有他印象裡那般明亮耀眼。
“請問,這裡是殷心石的交易房間嗎?”青年很有禮貌地問。
聞言,宋起眉間更緊,這聲音……和方才會場裡的那道聲音相差的未免太多了些。
“你是521号買客?”宋起邊審視邊問
“正是,我來交付買金……”
青年還未說完,宋起就打斷了他,“你不是方才會場上壓價的521号。”肯定的語氣裹挾着一絲冷厲的質問與威懾。
聞言,青年微皺眉:“先生,我确是拍下了殷心石的521号買家,您… …可是有什麼疑問,或者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青年的嗓音低啞而粗沉,與宋起心裡久久凝響的清朗之音相差甚多,這仿佛一盆冷水澆滅了宋起那顆激動的心。
宋起一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他可以耐心地用七年時間等待一個與唐落相見的機會,但他絕沒有耐心同一個陌生人纏言,何況還是在他心情不佳的情況下。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掏出手槍對準青年眉心,逼問道:“你從哪兒得到的這個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