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語不知道關沐回到宋隕星身邊之後的打算,也許他會榮歸故國,加官進爵,風光無兩,也許他會接到其他的任務,從此與望姚是路人、敵人,也許……有太多太多的也許,因為人隻要活着,就有很多種可能會發生,更别提,關沐現在在餘襄那邊是當之無愧的功臣。
那麼多可能,然而無論是哪種情況,鄭語設想的結局都不太好。
關沐好了,他怎麼辦呢?
不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誰來讓他出人頭地?
如果不能出人頭地,不能被人注意到,不能擁有足夠的價值,那他的家人怎麼辦?
所以,關沐不可以獨善其身,要死,就一起死吧。
隻求死後,俞襄惦念着關沐的貢獻,也能給同時死去的他一個側目,這樣,想必他的妻兒也不會過的太差。
“太子殿下,侯爵大人是為了營救骁王爺,才奮不顧身于前線沖鋒,不幸被俘的,臣想,不能寒了衆将士殷殷報國的一片忠心,我們應該也把侯爵大人贖回來。”鄭語道。
剛才都在為宗政伯骁的事聊的熱火朝天,偏偏就選擇性忘記了關沐。
本質上,無非是因為關沐這個侯爵可有可無,本身是個平民,又不站隊,勢力還不小,簡直就是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次死了就死了,倒是還能讓出不少權勢——所謂,死得其所。
然而有人揭開他們的醜惡嘴臉,把他們刻意忽視的人挂在嘴邊,現在,沒辦法再裝作忘記了。
宗政靖川和他們不一樣,他是真的忘了還有關沐那麼一号人,現在聽說關沐是為了救弟弟才搭進去後,有心想報答,起碼得把人家也救回來,當然前提是代價不要太大。
“他們說,青城之外一百裡地,就可以換回侯爵大人。”鄭語提示。
“青城麼。”太子殿下表示那麼一個小地方,聽也沒聽說過,又拿來輿圖瞧了片刻,實在沒看出什麼不尋常,便漫不經心地應了:“他想要,就給他。”
宗政伯骁可贖,關沐可贖,似乎,唯有唐落不可贖。
“唐落呢?”宗政靖川主動提及。
“已然談判兩次,他們不願交換條件。”鄭語作為曾經唐落最信任的心腹,這個時候回答最适合不過了,其他人也默許了由他答複。
“哦。”宗政靖川似乎不是很在意,“陛下的意思呢?”
“陛下他……在養精蓄銳罷。”鄭語慢慢地吐字,不甚清晰。
“養精蓄銳?呵。”宗政靖川嗤笑,“好吧,讓他養着吧,養到不能養了便罷。孤倒要看看,他們該怎麼和江灼、馮亦宏還有荀、唐氏交代。”
太子和皇帝的關系一向不是很好,之所以皇帝還是皇帝,太子還是太子,隻不過是因為他們雙方互相奈何不得,加上軍部掣肘,貴族勢大,平民抵抗,于是就形成了現在這種貌合神離的暨淮現狀。
不過,沒關系了,英明的太子殿下追随者衆多,他正在一步一步蠶食其他勢力,他有信心相信,終有一日,他會是絕對的主宰。
一天後,人質交換開始,宋隕星守誠信,倒不至于在這件事情上搞鬼,一手交人質,一手交土地,于是雙方都很滿意。
甚至,宋隕星還能悠悠然地關注着對面泫然欲泣的擁抱、歡呼,看他們迅速而警惕的撤退,回城。
最後,在他們臨近望姚警備乍然松弛之際,輕聲下令:“開戰。”
啊,一片刀山火海,滿地血肉狼藉,所謂流血漂橹不過如是。
一戰即三月,宋隕星沒有真想把望姚打下來,狡兔死走狗烹,他不怕狗皇帝詐他搞他,但是也挺麻煩的,所以,他也僅僅是把望姚打殘了而已。
期間皇帝、安鳴驚都有發訊息來催促宋隕星徹底拿下望姚,哪怕聖旨親臨,宋隕星也全然不顧,隻口中連連告罪,說什麼“臣無能,臣無力,臣無法”,氣死人不償命。
這個關節上,誰敢真的治他的罪呢?
實在被纏得煩了,宋隕星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暨淮、俞襄兩大帝國一塊收拾。
反正溫少安閑在豫北也是閑着,就幹脆派他和同樣閑得發慌的蘇硯攜祁陵大軍去破隋韶的城門,威懾一波,誰敢不從?
從前安鳴驚的三級會議多熱鬧,現在隋韶就有多寂靜,人人夾着尾巴做人。
笑話,在數萬大軍的凝視下,誰敢造次?
唯有安鳴驚接受不了現實一樣,努力半載,計劃半載,一朝得勢,又一朝被打回原形,他自囚府中,日日沉思,安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