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真的有至善嗎?”
“善無處不在。”小道長道,“惡也無處不在。因此善惡不在于外,在于心。”
楊悠雁好奇地看着他,見他說話時平和沉靜,有着與旁人都不一樣的氣場,笑道:“我還是有些不明白,也許以後會明白吧。”
但這消失的降刑者還是引起了楊悠雁的關注。她從櫃中找到了方覃的一本書,記載了各位天神的情況,翻到降刑者那一頁,竟然也是三位,而不是四位。
多出來的那一位,隻能通過樣貌判斷是位長發卷曲的人,男女莫辨,也不知道是誰。若方覃尚在,還能說道一二。
不過也無關緊要。人的事都還沒做好,管天族的事幹什麼呢。
最後,楊悠雁去問了季雲的情況。
季雲和她一樣,剛剛入宗門不久,甚至沒出任過外勤、隻在不停地讀書和練劍。大約是知道自己在做虧心事,和楊悠雁一樣如履薄冰。
而季雲拜入的正是戒事堂。
楊悠雁将本子上“戒事堂”三字圈出,又因為杜純所說的方不羨不可能通敵,在旁邊畫了個問号。
如果季雲真的受鬼鈴指使,拜入戒事堂大概也是鬼鈴的選擇。
再加上那兩位投湖的弟子,戒事堂極有可能與魔族有什麼關聯。
眼下隻能等姚今雨那封信的情況了。
天色尚早,她梳理好了腦中的線索,終于抽出時間去劍心台上找尹雲晖。
尹雲晖正在與雲劍門的弟子切磋。他對自己十分心狠,察覺到和談颢的差距後,一臉幾天都隻與雲劍門的弟子比試,從一開始的摸不着頭腦漸漸找出了門道。
楊悠雁來時,他正好赢下了一位雲劍門弟子,對她道:“你來試試。”
正如尹雲晖所言,雲劍門弟子的招式柔得像水,初次接觸很難找到破解的訣竅。楊悠雁與那人磨了幾十回合,竟是難得的落敗。
她沒有氣餒,反而因為這種劍招的獨特和少見,覺出些新意,“我聽說雲劍門與懷山派有一些關系,懷山派的招式也是這樣嗎?”
雲劍門弟子好心地解釋道:“懷山派内部也有分野,有人擅‘陽’,有人擅‘陰’,但核心的劍招傾向于‘陽’,緻使那些擅長陰柔劍招的弟子十分被動。大概是三四十年前吧,有一年的八宗會盟甚至沒有一位擅長陰柔的弟子參賽,引起許多弟子不滿。他們覺得在懷山派沒有出路,一同來到了天音宗。”
雲劍門的劍招傾向于“陰”,與那些懷山派弟子不謀而合,這才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弟子道:“所謂以柔克剛,我們的劍招确實克制刀宗的刀法。楊師妹能接下這麼多招已經很厲害了。”
楊悠雁笑道:“你們的招式确實很有意思,但并非無法克制,我今天一定要想出個解法。”
她與尹雲晖交替與雲劍門弟子切磋,三四回後,楊悠雁便摸出了門道。
雲劍門偏向陰柔,但陰柔隻是一個特質。他們最大特質在于流動,不論出什麼樣的招式,都能順勢将劣勢轉化為優勢,如能夠适應萬物的水一般。面對這樣的劍招,“抽刀斷水”是不管用的,“水來土掩”才管用。
因此面對雲劍門的弟子,依靠靈光一現的鬼點子或突然爆發的氣力都不管用,得周密的布局,一點一點圍堵住這些“水”的退路,讓他們自投羅網。
她咬着下唇琢磨了起來。
一直到申時,雲劍門的弟子們紛紛離開。楊悠雁把紙筆塞給了尹雲晖,道:“我剛剛想到了一些招式,也許能克制雲劍門,你可以記一下。”
她把尹雲晖推到樹旁坐下,舞起了刀。
今天的晚霞燒得赤紅,尹雲晖看着看着,不知怎麼想起了那日紛紛揚揚的紅綢。
手中的筆不由自主地停下,在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黑痕。
時間仿佛也停止流動,天地間隻剩下一個人。
楊悠雁收起刀,見他心虛地藏着紙筆,抓來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你——”她難得有些生氣,“你剛剛什麼都沒看見?”
“看見了。”他笑道,“我當然看見了。”
“那怎麼什麼都沒記?”
“都記在了腦子裡。”他揉了揉楊悠雁的頭發,“記在紙上會變黃變舊,記在腦子裡才不會忘。”
他不允許有關楊悠雁的記憶變黃變舊。
他要把這一切藏在心中最深的地方,曆久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