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我
直到我不再是我
直到成為天上的星河
也不會有人認錯」
厚厚的日記本裡,被撕個細碎,隻留下這一篇小詩,每一筆萎靡的筆畫都散發着她的無助和絕望。
我無法想象,她的過去,正如我無法想象我的怯懦,以緻于到達這步田地。
其實我知道的,我知道她飽受欺淩,耳聞亦或親曆。
可我也是軟弱無能的,我沒有能力去保護她,甚至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陳若楠,對不起。
原諒我的無能為力。
……
林可卿将他痛苦地忏悔盡收眼底,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隻是合上筆記本蓋上筆帽,丢下一句自己的見解:
“也許陳若楠想要的不是被拯救,而是想要結束這一切。”
她突然想起來什麼,擡眸對上他那雙眼尾泛紅的眼,
“校園霸淩的主使是誰?”
莫文博仍然低垂着頭,不為所動地吸了吸酸澀的鼻尖,連帶着被傳染的,是他劇烈跳躍着的心髒乃至整顆滾燙的靈魂。
“你這麼關注陳若楠,不會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林可卿循序漸進,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勸說道,
“隻有我們知道那個人是誰,陳若楠才不會白死。”
“沒用的……”
莫文博終于擡起頭,從鼻腔裡落下的那些苦澀的黏液能夠在試管裡找到雜質,它并非純淨的。
如同那些嬌豔的花朵,隐藏在其美麗外表之下的,是足以緻死的毒物。
“沒用的,”他搖着頭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喃喃呓語,
“知道了也沒用,警官,你抓不到她們的。”
顧子衿聞聲虎軀一震,她知道莫文博所說非假,可這個消息也讓她感到難以置信。
現如今這個法治社會,又怎麼會出現知道兇手是誰卻不能定罪的局面。
“警官,你說如果我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陳若楠會不會就不會死?”
熱淚濕潤了他的眼睫,如同陽光下的蝶羽散發着耀眼的光彩。
然而美好的假設好似陽光下的泡沫,無需風吹,美夢便輕而易舉地幻滅。
身為正義的守護者,顧子衿同許多窮兇極惡的罪犯打過交道,這還是第二次連她也感到手足無措。
“你也不必要太自責,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我想陳若楠她……不會怪你的。”
她的安慰仿佛一片潔白的羽毛,輕柔地撓搔着他痛苦的靈魂。
邁出審訊室門檻的那一刻,顧子衿突然想到他剛剛的話,心底不禁有了一個疑問——
如果每個人都是兇手的同時又不是兇手,那麼害死陳若楠的真兇……又會是誰?
·
雖然金林市局并不寬敞,但是也算得上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法醫科便也囊闊于其中,坐落在市局樓的背後。
許是陽光都被市局大樓分了去,得不到暖陽眷顧的法醫科大樓終日籠罩在爬山虎的綠蔭之下。
她們穿過一條被爬山虎覆蓋的長廊,最終來到了金林市公安局法醫檢驗鑒定中心的大門前。
将将邁下最後一步階梯,刺鼻的福爾馬林味便撲面而來,刺激着敏感的鼻腔黏膜。
“老唐,昨晚又通宵打麻将了吧?”
顧子衿一眼便瞧見他眼底濃重的兩抹烏青,風趣地調侃道。
“還是你了解我啊,昨晚我可是威風凜凜大殺四方,要不是得趕着上班,我還能再戰三百回合。”
唐鐘一談及麻将,眼中便閃爍着興奮的光芒,臉上的疲憊之色也随之消失。
“來活兒了,幹完活兒我陪你打。”顧子衿半開玩笑地承諾。
“輸了可不要哭鼻子喲。”
唐鐘哈哈大笑起來,眼底的兩尾眼袋也随之膨脹起來,眼角的皺紋也似乎都在為他歡快的笑聲伴舞,攏成魚尾。
“忘了介紹,這是法醫科科長唐鐘,年底就退休了。”
顧子衿轉向林可卿,向她正式介紹。
林可卿聞言微笑着點點頭,沖他彎腰示意。
他哈哈哈地笑起來:“沒事沒事,我老家夥一個,不用這麼多禮。”
她忽地想起什麼,關心道:“聽說您生病了,好些了嗎?”
唐鐘一臉懵,“我身子骨好着呢,你聽誰說的我生病了呀?”
“哦可能是我記錯了。”顧子衿猜測到些許内情,忙随便應付了過去。
話音剛落,她的眼神便投向了身旁的林可卿。
然而不知她是心虛還是怎麼,竟然少有地沒同自己對視。
唐鐘滿面欣賞地瞧了瞧林可卿後,目光便投向了顧子衿,
“小顧啊,小林不錯的。
長得這麼漂亮,還主動幹活兒。”
“主動幹活兒?”真相似乎正朝着她意料之中的方向發展。
“你不知道嗎?今天早上不是有案子嗎?小林就毛遂自薦說她想去呀!”
顧子衿冷笑一聲後望向她,語氣中暗含着幾分譏諷的意味:
“是嗎?林法醫還真是愛幹活兒呀。”
林可卿面對她質問的眼神也不害臊,厚臉皮地回複道:“入職第一天,好好表現一下嘛。”
“希望你入職後的每一天都能好好表現。”顧子衿咬牙切齒地嗆她道。
“唐科長,這單案子牽涉到學生,甚至是未成年。
教育局那邊兒也給我們施壓,事關重大,我要盡快拿到驗屍報告。”
“這邊就交給您老了,我先去調查别的事情。”她說着便準備離去,卻被叫住。
“慢着,小顧啊,我們現在還不能解剖屍體進行檢驗。”
他笑眯眯地慢條斯理道,俨然一個慈眉善目的小老頭。
“為什麼?”她剛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急切問詢的聲音又成了正太音,
“屍體不是已經送過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