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人驟然消失。
陸雪緣回過頭。
方才楚楚可憐的白衣少女,眨眼之間變成了性感妖娆的女鬼,正舉着匕首,橫在陸雪緣脖子上。
她一襲鮮紅色長裙,修長的指甲與嘴唇的胭脂同色,目光從頸處往上移,是一張同陸雪緣九分相似的面容。
“聆、聆町……”
這才是真實的夏聆町。
或者說,是真實的香妖本體。
陸雪緣堪堪起身,一步步走近她,一臉淡然,毫不畏懼,“你是在怪我嗎?”
怪我當年見死不救,怪我受流言蠱惑,和他們一樣疏遠你,還是,怪我給你的關愛太少了……
“我不信你下得了手。”陸雪緣,“你想殺就殺吧,隻要你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紅衣夏聆町步步後退,緩緩地搖了搖頭:“你不要逼我。”
突然,刺眼的光波猝然襲來。
神官降災,妖邪聽令——
霧氣中,一雙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上下交疊,施法成訣。
這不是秦熄,還會是誰?
見秦熄默念的心訣幻化成劍氣,正要将她穿心而過。
這是神官獨門仙訣,一劍下去,就算不死,五髒六腑也要分家!
紅衣夏聆町瞬間失去理智,如瘋魔了一般,情急之下,她挾持了陸雪緣,“别過來,過來我就殺了她!”
陸雪緣猛地擡眸:“秦熄,放下!”
秦熄:“你先讓她放下。”
陸雪緣:“你以為她會聽你的嗎?”
“你清醒一點!”秦熄厲聲道:“她現在已經不是夏聆町了,是一個香妖,一個沒有良知的邪祟!”
“你給我閉嘴!”陸雪緣急了,“我們方才好好的,如果你不吓唬她,她會這樣嗎?”
“……”
簡直雞同鴨講。
秦熄不再與她争辯,繼續釋放着靈力,劍氣淨空,朝着夏聆町眉心處襲來。
“啊——!”
幾滴血淌落在地。
陸雪緣倒在地上,單手捂着破皮的脖頸,以靈力止血,控制血流如注的傷口。
然而,回眸的瞬間,竟看到令她恐懼的一幕。
陸雪緣雖不懂神官的心法,但看着男人那副“神仙震怒毀天滅地”的氣勢,心知他想對香妖下死手。
于是,本能地沖上去。
用身體擋住了秦熄的劍氣,随即彈飛出去。
“哇”地吐出一口血,陸雪緣轉眸看向夏聆町,嘶聲吼道:“快跑!”
借着男人發怒的間隙,紅衣夏聆町化成一縷香煙,跑了。
男人看着負傷的少女,冷冷地嗤笑:“不自量力。”
陸雪緣道:“你可以抓她,但是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秦熄問道:“你還記得沈塘西嗎?”
陸雪緣驚愕地擡頭。
“你指使她去勾引顧城甯,好做兩手準備,沈塘西親口告訴我,尋春閣的人都不喜歡夏聆町,隻有你一個人認為她單純善良,你還發現不了這其中的問題嗎?”
秦熄說,“夏聆町早在與你相識前,就變成邪祟了。”
陸雪緣愣在原地,随即苦笑:“這種離間計在我這裡不管用,除非你現在把沈塘西綁到我面前,讓她親口告訴我。”
“城主大人,就算聆町為了什麼目的,算計了大家,那又如何?”陸雪緣滿不在乎:“你故意被我拉進來,就是為了殺她,然後挖出香妖的内丹?”
想到方才他那一招就心有餘悸,他是真的想讓香妖死。
秦熄反問:“方才在緬因湖邊,你也看到了那個老婦人,邪祟就是靠迷惑凡人達到自己的目的,受香妖蠱惑的信徒已經很多了,你還要替她狡辯?!”
秦熄拿出在尋春閣順的資料,丢給陸雪緣。
通常情況下,罪犯女被流放後,過去的一切是要燒掉的,秦熄眼疾手快,從銷戶師手裡順走了。
他說:“我調查過夏聆町的原籍,她出生于京城一個最富裕的香料門派,隻有她有能力制作邪術香料,有能力用香料害人!不僅如此,她還殺了禦前侍衛……”
“我也殺過人,城主為什麼不殺了我?”陸雪緣說:“她是我的好姐妹,不管她做錯了什麼,我不能讓她死,不能!”
“你為何還要執迷不悔,難道你沒有聽到南湘城百姓的呼聲,或者,對她的罪名視而不見?”
“人人辱罵夏聆町罪惡滔天,男人痛恨她離間兄弟,惑亂朝綱,女人痛恨她恩将仇報,搶走公主夫婿。那這一切究竟孰真孰假?憑什麼證明這些罪名是真的?憑幾張破紙嗎?”
“在世間人的口誅筆伐下,聆町沒有任何争辯的機會,她像個無可奈何的牽線木偶,仿佛呼吸都是錯的!”陸雪緣說,“城主,罵她的人根本不了解她,隻是順從局勢對她妄加揣測罷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比流言蜚語更早認識她。”
陸雪緣含淚望着秦熄,是啊,她當初因為流言蜚語冷落過聆町,懷疑過聆町,同樣的錯誤她不會犯第二次。
沒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好姐妹,除了無條件相信夏聆町,陸雪緣别無選擇。
不一會兒,眼前的秦熄開始變得通明。
陸雪緣扶額,一陣眩暈後,她再次醒來。
這次輪回,她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了城主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