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承想,剛來便看到這麼一幕。
“城主,”顧城甯深吸一口氣,“你費盡心思把我們分開,就是為了獨占她?”
秦熄懶得解釋,道:“到底來做什麼?”
顧城甯說:“陸沉棠回來了。”
秦熄一頓,若有所思。
顧城甯試探地看了看秦熄,說:“城主還記得,您自幼也是定過親的嗎?”
秦熄側過眸,眼底閃過一絲煩躁。
*
“等下見了城主,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城主府主殿門外。葉蒲衣一身厚重的紅褐色道袍,手持法杖,對身邊的輕紗女子訓話。
背後的黑色披風上畫着一個“蒲”字,頭頂的鵲尾冠,那是秘閣閣主身份的象征。
“你雖是童女,但也是經過合歡宗嬷嬷調-教的。”葉蒲衣說,“還記得夏聆町嗎?她在多号房中與人歡好的風流事,你自幼從頭看到尾,該做的,不該做的,都懂得吧。”
秦熄走進主殿的時候,正好撞見葉蒲衣。
葉蒲衣恭恭敬敬地行禮。
這不是谄媚,而是發自内心的崇敬,舉手投足間,都無比謙卑。
旁邊的輕紗女子也急忙跪下,磕頭:“參見城主大人。”
秦熄微微颔首。
葉蒲衣接收到他的意思,端上來一沓冊子,“啟禀城主,這是各個門派的香火賬單,請城主過目。”
秦熄抽出一本冊子。打開一看,是合歡宗的香火賬單。
自從合歡宗開啟了多号房,帶動了南湘城的香火,修士們也逐漸富裕起來,成功飛升的人也多了。
秦熄面無表情道:“今年合歡宗幹得不錯。”
“沒錯,合歡宗産出的爐鼎女比起去年多了三成,香火供奉超過一半,都是長老們的功勞。”葉蒲衣繼續禀報:“尋春閣的那些女人,已經被送進合歡宗了。”
“朝陽宗的文冊呢?”秦熄翻找着,卻沒看到他最在意的那一本。
“朝陽宗還沒有統計完,下官已經派人去催了。”
秦熄點燃一支香爐,霧氣緩緩呼出。
他下意識摩挲着爐壁,随即冷冷道:“三日。超過三日,你知道後果是什麼。退下吧。”
葉蒲衣連連應下,退出門的瞬間,給了女子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走了,你怎麼還在這。”秦熄自顧自地吸着香爐口冒出的輕煙,随口說:“你也要去合歡宗?”
輕紗女子上前一步,跪下,說:“聽聞城主殿外百花枯萎,臣妾自幼養殖花卉,可否替城主分憂?”
秦熄放下香爐,便清楚她的來意,勾唇一笑:“你是葉家的人?”
“葉閣主是臣妾家兄。”
“家兄,”秦熄說,“葉蒲衣難道沒有告訴過你,本座最讨厭女人。”
輕紗女主不卑不亢,“城主息怒,臣妾也是按照祖訓行事。”
秦熄一怔,陳芝麻爛谷子的散亂記憶湧入腦海。
神官下凡曆劫,凡間的身份隻是暫時的,過往的一切他都不太放在心上。
先城主臨死前曾囑托秦熄,葉家世代忠良,小女兒溫柔聰慧,賢良淑德,是城主嫡親夫人的人選。
想不到他回仙京沒多久,葉蒲衣都開始為他籌備後宮了。
微風穿透窗棂,流光溢彩的輕紗掀起邊角。
女子膝蓋朝他蠕動,直到那修長白嫩的手觸碰到玉帶,秦熄擡手,木桌上的香爐被打翻。
刹那間火勢迅猛,煙霧彌漫,呲呲的火苗越來越旺,燒了半個窗簾,發出噼啪的響聲。
刺耳的尖叫聲引起了侍衛的注意,女子拍打着燒着的裙擺,緊接着被嘩啦啦的水兜頭澆下。
她擡起頭,隻見秦熄單手施法,一桶水淩空倒立,懸在半空中。
地上一片焦黃,盡是碎屑。
“城主恕罪!”
輕紗女子撲通跪下,迅速裹好衣衫,餘光掃着男人手中的黑色扳指,此物看起來沉甸甸的,令人浮想聯翩,很是神秘。
女子生怕被裡面的暗器所傷,無奈,隻能繼續跪着。
誰知秦熄并無怒氣,他冷靜地轉了轉扳指,擡腿從女子身邊跨過,淡淡地丢下一句:“收拾了。”
*
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牢中,一縷微光照進鐵欄。
陸雪緣喉嚨一陣惡心,她尋着光亮,握住生鏽的鐵欄杆,張開嘴去接屋檐上滴落的雨水。
幹裂的唇瓣濕潤了,雨水清涼,卻摻雜着泥土的味道,引起劇烈咳嗽,她感覺舒服了不少。
黑燈瞎火的牢獄,無數黑影撲來,伴随着嘩啦的開鎖聲,陸雪緣縮得更緊了。
朦胧中,感覺有人拉她。
手腳被拴上桎梏,少女拖着沉沉的腳步,被兩個高大威猛的獄卒架起來,拖出欄杆。
頭發被拽着,強迫她揚起頭,确認身份。
陸雪緣輕喘着,嘴角滲出血絲,“城主何在,讓他來見我……”
一條黑布蒙住眼睛,她被拖拽着不知走了多遠,直到聞到一股潮濕的腥味,獄卒才放開她,向前一推。
陸雪緣狠狠地摔在地上,随即扯掉黑布。
“好好呆着,城主馬上就到。”獄卒說完,扭頭走了。
少女擡頭,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一個衣衫褴褛的男人,大半個身子浸泡在水裡,渾身血肉模糊,兩隻手腕被圈在鐵索裡,腦袋耷拉着,昏迷不醒。
陸雪緣尖叫出聲,身體抖如糠篩。
這張臉她再熟悉不過了,哪怕跌落塵埃,爛在泥土裡,她也認識!
陸雪緣克服内心的恐懼,踉跄地跑到男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臉,眼淚汩汩淌下。
“哥,哥,你醒醒啊,怎麼會這樣……”她哭得泣不成聲,撕心裂肺。
哥哥為什麼會在這裡?究竟是誰在害他?!
太無助了,誰能來救救她,誰來救救他們!
聽着少女的哭喊,陸沉棠眼皮子抖了抖,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血液順着嘴角淌下。
他慢慢睜開眼,看着眼前的少女,僵硬地說出兩個字:“……雪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