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岚撓撓頭:“太子。”
“蕭鹜……”陸雪緣道,“他不是死了嗎?”
“我聽說啊,蕭太子的屍體被運出城的時候,撞到一顆正在開花的鐵樹,然後就詐屍了……簡直是奇迹。”
陸雪緣一頓:“這消息是誰放出來的?可信嗎?”
葉岚:“好像是蕭太子自己說的。”
“……”
陸雪緣竟想不到這個假太子幹得事還不少,看來是有備而來,就是不想讓秦熄好過。
葉岚歎氣:“這不,新的一批香爐馬上就要趕工了,可是秘閣缺少上古八草,那日我出手五百兩紋銀,六十罐儲靈器,想着看在城主的面子上,朝陽宗能否将價格降低,誰知道,人家門關得死死的,直接給我趕出來了。看看,太子都做了些什麼?把南湘城當成他的後花園了,這種男人還是英年早逝的好,不然将來做了皇帝,老百姓還有幾天的活頭啊!”
陸雪緣飲下一口酒,一偏頭,看到葉岚閃爍其詞的樣子,便猜到她想問什麼。
夏聆町惑亂朝綱之事,當年在南湘城傳遍了,人盡皆知。
即使那時候葉岚還小,但她這種名門望族,估計聽到的流言不少。
陸雪緣變了臉,故作哀傷道:“蕭太子,他什麼時候簽的?”
葉岚有些尴尬,說:“我不是故……”
陸雪緣扶額,惋惜地說:“我也沒想到,太子會為了我,以這種方式讓城主難堪。”
葉岚上下打量着她,半信半疑地試探:“夏姑娘,你曾經真的是太子的人?”
“陳年舊事,提它作甚。”陸雪緣泫然欲泣,“太子此番南巡,就是要帶我回去封妃的,我自然是不肯。我夏聆町此生跟定城主了。”
葉岚一怔,酒杯端在半空中不動了。
葉岚驚道:“你喜歡城主?”
陸雪緣掩面:“是城主喜歡我,硬要我做他的側室。”說完,她掏出胸前的平安符,“你看,這是城主給我的信物,也是我的生辰禮。”
“可是,側室?”葉岚問,“這是為何?”
“因為我是青樓女子,出身低微,無法與你們這種貴族相提并論。”陸雪緣道,“不過沒有關系,城主是秦家嫡長子,理應為秦家開枝散葉,他若想要門當戶對的女子進門,大可以娶進來,我不在意。”
見陸雪緣一臉認真,葉岚猛地吞了口酒,端的是若有所思,臉都燒紅了。
随即眼神掃了下不遠處的戲台班子,下一刻,葉岚仿佛被毒啞了嗓子,身子下意識往桌子下面縮,生怕被人發現。
陸雪緣尋着葉岚的視線望了一眼,與她們間隔四五桌的方位,幾個男人坐在戲台之下,正撸着肉串,把酒言歡。
她收回目光,蹙眉問道:“怎麼回事?”
葉岚舉起酒杯擋臉,小聲說:“朝陽宗的人。”
陸雪緣欲言又止,緊接着勾欄院内笙箫歌舞樂起,女子懷抱琵琶,妝容妖豔俏麗,身披薄如蟬翼的外衣,鬓邊别着海棠花,如玉的香肩漏出來,引得在場男人鼓掌歡呼,口水都流到地上了。
勾欄院曾經是陸雪緣的主場,一張張猥瑣的臉她看得厭煩疲倦,現在更是想吐。
這裡的裝潢還算闊氣,周圍是上等木材鑄造的,人置身中央,被四面環繞着層巒疊嶂的山脈、高山流水、美豔妖女的壁畫,整個樓館自上而下,每個台階都圍着欄杆,無數正方向的小隔間層層疊在一起,有種暈眩的感覺。
陸雪緣回眸望了眼,冷冷的眸光宛如無數根銀針,能夠刺瞎男人們的眼睛,随即她轉過身來,一盤豬肘端到跟前。
她愣在那裡,瞬間耳邊警鈴大作,就連葉岚伸出兩根手指在她眼前晃,都毫無反應。
還記得輪回香裡的畫面。
陸雪緣潑過那陷害陸家的富商兩次豬肘,以至于第一次被秦熄抓緊地牢時,被兩個獄卒刁難,吃下那令人作嘔的油膩豬肘。
那個趙宗主被毀了容,想必已經對陸雪緣恨之入骨,如果沒有猜錯,此人正埋伏在這間勾欄院。
蓦然,一陣木錘的響聲傳過來,二人聞聲望去,發現他們正在拍賣。
一個年幼的女孩被推上主位。
陸雪緣頓時啞了嗓子:“桃桃!”
桃桃明顯被可以打扮過,一身紫色的長裙,膚若凝脂,滿臉胭脂水粉,雙腮通紅通紅。
女孩在一群男人嗷嗷狗叫聲中,被迫賣弄扭腰,身後一位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大媽,肥碩的腰間夾着鞭子,挂着兇相掐着腰,女孩淚水在眼眶内不敢落下,生怕挨打。
老鸨的聲音豪邁粗犷,胳膊粗,腿粗,腰粗,滿臉泛紅的麻豆,唇邊還長了粗黑的絨毛,不知吃了什麼腌臜的東西,給人感覺她渾身都是臭不可聞。
然而無人注意到,桃桃的眼神怪異,隐隐有種細微的賊光,身體也如流體一般,軟趴趴的。
陸雪緣不由得眯起眼睛,看着老鸨站上台階,伴随着腳下哐啷一聲,一旁的雜役打了個寒顫。
緊接着,那老雞婆捏住桃桃的腰,像拎小狗一樣,直接把她拎起來,給賓客看,一張口,殷紅的胭脂粘在黃褐色的牙齒上,“瞧一瞧看一看,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這丫頭年輕,雖然被轉賣多次,但還新鮮的很,您若不喜歡,二百兩買回去,放出來接客,不出一個月,她就能給你賺回來,若您想留着自己享用,也是一種好的選擇!”
陸雪緣徒手捏碎了酒杯,碎瓷片嘩啦一聲,酒水混合着血水流了一桌子。她卻渾然不覺得疼,張口便問:“葉岚,你有錢嗎?”
這舉動着實吓壞了好姑娘,此時,葉岚無比後悔跟陸雪緣出來,還被她帶到了勾欄院,這種酒池肉林之地,同她從小熟讀四書五經烈女傳的生活天差地别。
葉岚微微顫身,忍不住吞口水,視線避開木桌上血腥的一幕,說話斷斷續續,故作鎮靜地查看錢袋,抿唇:“那個,我出門也沒帶什麼錢,這些你看看夠不夠……”
台上叫賣聲已然響起。
“二百一。”
“二百三。”
“二百五十兩!”
……
陸雪緣把錢袋裡的碎銀子倒出來,仔細清點,誰知隻有幾十兩碎銀子。
陸雪緣清楚老鸨和富商組織這場遊戲的用意,就這點錢,對于這些錢堆裡打滾的畜生來講,還不夠零頭!
她抓起錢袋,扔還給了葉岚,慌亂之時,往下一摸,竟摸到了那條鳳凰神女的平安符。
陸雪緣沒想那麼多,狠狠一扥,接着舉起了牌子:“一千兩。”
平安符頸部的挂繩斷開了,現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