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熄眸光幽深。
陸雪緣認認真真地問道:“阿鲛和九嬰的事,你怎麼看?”
秦熄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
陸雪緣說:“若我是阿鲛,九嬰身-下的九顆頭,都别想活着。”
秦熄無奈笑了。
氛圍瞬間變得怪異又滑稽。用這種半開玩笑的方式與他講話,是自打他們相識以來,從未有過的放松。
陸雪緣看了秦熄一眼,“想什麼呢?”
秦熄定力很好,隻是搖頭。
陸雪緣伸出一根指頭,點着他的下颌:“方才與九嬰交手時,我發現他的九顆頭顱也有主次之分,每顆頭分擔的法力不一樣,隻要尋到主頭,将其擒住,其他的就簡單多了。”
秦熄側眸看她,目光卻仍停留在那圓環上,仿佛沒有在聽她說話。
緊接着,陸雪緣又道:“不過既然這九顆頭能杵在脖子上各司其職,也就意味着,他擁有九九八十一種變化,是三界變化最強的妖。這種幻術極易混淆視聽,除了适用于兩兵交戰,還會制造許多迷案……”她一愣,“秦熄,你為何這樣看我……”
她不知他為何這樣看她,難道他曾經以為她隻是個魔修,想不到對兇獸也頗有研究?
秦熄收回了目光:“沒什麼。”
“算了,不說這個了。”陸雪緣盯着蝴-蝶刀上的血,若有所思說:“水神殿下心性純良,她不會把九嬰怎麼樣的,有些事情,順帶幫她做了也好。”
“她一向如此。”秦熄撫摸着發光的圓環,語氣中透着淡淡的憂傷,“你若是氣不過,想為水神報仇,倒不至于針對九嬰,如今香火稀缺,将來與他,少不了兵戎相見。”
“罷了,人各有命。”陸雪緣道,“當年顧城甯沒有死在我的刀下,是該感恩戴德。”
黑扳指突然閃了一下,秦熄一怔。
她借機推開他,說:“我去找曲琉音。”
陸雪緣起身避開秦熄,尋了個礁石洞口,躬身藏了起來,翡翠燈自袖口滾落。
放魂的時辰到了。
她揉了揉手腕,也不知道被秦熄施了什麼法,方才那圓環驟然縮緊,死死咬着她的脈搏。
看着那環,随即掏出刀刃,正要劃破手指,突然她想到那顆被剪掉的頭顱。
依靠邪種煉成了龍涎術,卻無法精通術法,說到底,九嬰才是龍涎術的祖宗,而其中的秘密,在那顆頭顱中。
雖然當時情況危急,她依然分辨得出,那顆頭是九嬰的主頭,便偷偷取了他的血。
斷頭處流出的血液中有着些許九嬰的記憶,陸雪緣能夠察覺出,九嬰好像真的愛上了阿鲛。
這一點令她很意外。
上古時期的九嬰就是變溫動物,心髒不可能有任何溫度,想不到經過千萬年的進化,竟然産生了感情。
血水淅淅瀝瀝落入翡翠燈。
陸雪緣已然将人魂放出,不一會兒,燈芯活泛起來,随着法術蓄力逐漸沸騰。
同樣沸騰起來的,還有她手腕上的圓環。
陸雪緣咬緊失血的下唇,冀圖緩解。
好在這麼久以來,都是背着秦熄偷偷放魂,已經習慣了。
陸雪緣緊緊抱着翡翠燈,它雖是蕭鹜給的,但裡面承載着夏聆町複活的希望,所以即使再深的痛苦,她也能忍受。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翡翠燈的吸血能力。
不足半個時辰,陸雪緣已經渾身虛脫,大汗淋漓。
陸雪緣撐起身子,收好翡翠燈,回到了方才與秦熄插科打诨的地方。
“秦熄?”
尋着光亮,卻沒有看到男人的影子。
見鬼了,剛剛還在這裡。
自打離開南湘城,秦熄極少離開她。
陸雪緣雙手交疊地來回敲着,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她回頭,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可是方才明明有人碰到她了……
身後是一灘刺眼的血,周邊明顯有打鬥的痕迹。
她對湖底不太熟悉,水下功夫也一般,這一瞬間,隻覺得惴惴不安。
背後傳來一陣詭異的聲波,輕微的吱吱聲,喘息聲回蕩,時而尖銳,時而微弱。
視野中忽明忽暗的黑影。
陸雪緣單手捂住一隻耳朵,聲音絲毫不減。
這是蝙蝠的聲音。
難道秦熄遇到危險了?
陸雪緣輕手輕腳,在一塊塊礁石邊緣穿梭,突然,憑空出現的深藍色漩渦。
“陸小姐,這就是通往京城的隧道口了。”曲琉音走近她。
陸雪緣向她,似乎覺得有什麼會飛的東西,在她頭頂。
“琉音。”陸雪緣道,“你看到秦熄了嗎?”
“什麼,他不是去找你了嗎?”曲琉音道,“方才還在這裡。”
難道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
陸雪緣說:“找不到他,我是不會走的。”
漩渦隧道口有藍色熱流汩汩溢出,曲琉音焦急地抓住陸雪緣,“陸小姐,隧道口馬上就關閉了,你來不及了!”
“琉音,”陸雪緣視線直直的,後撤兩步,“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穿着什麼顔色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