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箬聽言猛地站了起來,吸引注意力:“行了行了我看錯了,他沒笑,磕cp的請私下磕啊,不要在當事人面前說好不好?沒看見人家都覺得難堪了嗎,有點情商行不行?”
話音落下,白箬很後悔她跟班長說的那句話太過大聲,引來了這麼一群人。
夏時雨附和地點了點頭,讪笑地在衆人矚目中解釋:“真的隻是朋友……”
尖銳的叫聲打斷他的話,循聲看去,一個眼熟的中年男子穿着髒兮兮的便服,雙手持有一柄嶄新的手槍。
視力好的鐘雅見到那個男人的面容,極度恐懼地愣在了原地,仿佛一雙黑色的手驟然握住她的心髒,在一寸一寸地往緊縮,直到她窒息而亡。
正好兩人相望,那個男人沖鐘雅露出了笑容,那張普通黝黑的臉顯現更加滲人惡心的表情。
水汪汪的雙目,暗黑的瞳仁因為情緒而放大,頓然,臉色可見地蒼白了起來。
當晚的畫面被按下播放鍵,不斷在腦海瘋狂循環播放。
少女有些歇斯底裡,攤在座椅上,嗓音害怕地顫抖:“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在這?”
無助、惶恐、受制、這些熟悉的感覺随着再次見面湧入腦海。
大家原本以為是什麼玩笑,但是那男人朝自己腳前開了一槍,震懾住想要上前勸說不要惡作劇的老師。
見到能威脅自己生命的東西,大家慌亂而逃,更何況這些隻是一群未經世事的未成年,求生的欲望驅使着雙腿逃跑。老師們愣了幾秒,随後和衆位成年人組織紀律,保護着學生們。
白箬趕忙地收拾着零食,同時時刻盯緊男子的下一步,任佳佳冷靜地安慰鐘雅,将她扶起來。
富有正義感的男老師站了起來,不要命的勸說:“請不要這樣,不然我們會報警的……”雖然說不管這人開不開槍他們都會報警。
話音被無情的槍響聲打斷,水泥地上被打出了一個小坑,冉冉飄起可見的白煙。
那個男人無畏地舉着槍,黑如深淵的槍口對到了正在下樓梯的鐘雅他們這邊。
夏時雨心中一驚,背脊滲出了冷汗,那槍口好像是對着自己的……
指甲陷進自己的肉裡,利用痛覺保持着理性。他目測了一下手槍和自己的距離,發現自己很不巧地在射程之内,可惜要是離得比較近的話,說不定就可以奪槍了,現在使徒靠近反而會被直接槍殺。
關于這個□□未遂犯,他很熟練地握着手槍,像是看着死物一樣看着夏時雨,心中自信十足。
夏時雨心中疑惑,明明他們今天才見的面。
他想幹什麼?
側眸看到老師有序地保護安排學生遠離持槍者的射程範圍,這個時候校運會還沒有結束,公交車還沒來。
夏時雨不敢松懈地盯着手槍,伸手握住着江寒松的手腕,控制力度地把他往白箬那邊拉:“你們快去老師那邊,離我越遠越好。這個人的目标是應該我。”
跟夏時雨的手接觸,江寒松當然感受到了那刻意掩飾的顫抖。
他們也看出了槍口瞄準的是夏時雨,白箬垂眼“啧”了一聲:“你是怎麼想的?”語氣并不是無腦的質問,而是問他計劃是什麼。
夏時雨在性命攸關之下分析給白箬他們聽,語速加快:“這個時間應該已經有人報警了,你們和人群在一起,那個人不怕報警,估計是想好了逃脫的辦法。但是拖延到警察來了就對了。”
一貫沉默寡言的江寒松變得很激動,激動到平常悶沉的聲音都高了幾分:“不行!你會死的!”
夏時雨不敢去看那雙關切的眼神,陷入沉默,他的計劃是賭在利用這個距離看情況躲開子彈,但是十有八九會中彈。
不敢輕易閉眼的雙眼被風吹幹,眼圈因為幹澀泛紅,但是熟悉的雙眼閃着濃厚的光芒,以下是一個充斥希望的微笑,仿佛這都是小事一樣:“我保證我會活下來,不要擔心。”
白箬和夏時雨交換了眼神,那雙眼睛流露出的不是不舍和害怕,而是思考和精明,她在這種緊要關頭下還能保持理智思考,實在讓人感到踏實。
白箬堅毅地拉走了江寒松,江寒松并沒有反抗,他知道夏時雨說得對,可是心裡依舊極度害怕,他并不想這麼好的人就這樣死去。
夏時雨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思慮。無論如何,現在被盯上的是他,不管幹什麼他或許都會死,不如拖延時間,幫幫這些人。
可惡的是,夏時雨近視,看不清那人什麼時候扣動扳機。
不強不弱的冷風吹拂夏時雨額前的頭發,呼嘯的風聲、樹葉摩擦的窸窣聲、急促的腳步聲這些聲音在這個時刻放大。
手心滲出的汗水被風吹涼,刺激着開始對所有事物敏感的夏時雨。
縱使見識多的夏時雨,面臨生命危急也感覺腿有些軟了,說不害怕都是假的。
夏時雨眸光堅定冷淡,臨危不懼地俯瞰下面人的臉,擡高聲調,平穩地和男子談判:“先生,我想活下去,請問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他有效地穩住了自己發顫的聲音,讓自己聽起來沒有那麼害怕。
等待這那人開口,夏時雨感受到心跳比任何時候跳得都快,在這接近于靜止的空氣中明顯地、持續的悶響。
男人發出挑釁的笑聲,舉着槍的手朝下挪了挪,往夏時雨腳下兩三米的地方開了槍,刺耳的響聲再次回響于天空,驚走了栖息的麻雀。
那些學生就像見到鲨魚的魚群,見狀加快腳步離開,且此起彼伏地尖叫了起來。
夏時雨還站在了原地,垂眸瞟了眼槍彈在水泥地上砸出的坑,背後悄然冒出冷汗。他看不清對方的動作,這下躲槍的話夠懸的。想到這裡,淨白的雙手緊張地垂落在腿側。
男人嘲笑地和夏時雨對視,眼神中閃過仇恨,幹裂的嘴唇露出了兩排黃色泛黑的牙齒:“我要你還有那個女孩一起去死。”
白色半透明的硝煙從洞口飄出,漸漸飛散,好像和天上的雲朵融為一體。
鐘雅瑟瑟發抖地躲在白箬任佳佳後面,雙手緊緊攥着白箬的校服。
夏時雨蹙着眉毛,鎮定眼睫間參雜着疑惑,但依舊保持着屏息凝神的狀态。
他隻從新聞上見過這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招他惹他了。
那個家夥似乎不想說什麼廢話,夏時雨真是電視劇看多了,還以為可以拖延時間。看來這個人也不傻,知道自己是想要等警察來。
大概是怕射程太遠打不準,男人迤迤然地一步步走上樓梯,手槍所指的位置未動分毫。
眼看着越來越近的距離,夏時雨緩步遠離人群所在地,目不轉睛地盯着手槍,繃着的心弦愈來愈緊。
完全沒有勝算……
男人瞪着可怖的雙眼,血絲顯而易見。
他細細端詳着夏時雨隐忍緊張的表情,想找找愉悅自己的,輕蔑地砸了砸嘴:“嘁,真沒意思。”
娛樂夠了,該殺人了。
粗糙的手指貼着溫熱的扳機,毫不留情地按了下去。
機關清脆的聲音,接踵而至的那震耳欲聾的槍聲。
既然是死前能聽到的最後聲音,那麼清楚也不奇怪了吧?
深色的瞳孔映出槍口刹那亮出的火花,夏時雨能感覺到,時間逐漸變慢,可自己的腳步仿佛被定在原地,一幀一幀地親眼目睹自己性命的喪失。
最後一刻,他還是往右躲開,像是料到這一幕,男子又朝他射出了兩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