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的視角
今天就是和父親約定好的那一天。
我望着窗外,黃昏落幕,街道深邃。
“将床單擰成繩爬下去,應該不會摔得太嚴重。”我心裡盤算着。
有人開門走了進來。
“羅蘭先生,别站得那麼靠窗,小心摔下去。”謝鄭柔聲提醒我。
我冷哼一聲。
“羅蘭先生,明天皇帝陛下會親自接見你。”
“所以我換了獄卒了?”
謝鄭面露歉色:“皇帝陛下會善待你的。”
“嗯哼,”我聳肩,“我知道了。你走吧。”
沒想到他拉過闆凳坐下:“我想和羅蘭先生你聊聊。”
“聊什麼?我不做臨終忏悔。”
“皇帝陛下不會為難你,我保證,”謝鄭似乎有些無奈,“我……隻代表謝家,想和羅家少主你聊一聊。我希望我們能減少隔閡,如果能化敵為友更好。”
“怎麼化敵為友,且不說我們一直都是政敵,在一百年前的‘議會’戰争中,你們是保皇黨,我們是改革黨,殘殺彼此無數,就說你們燒死我母親的事,我就無法原諒。”
“我們燒死貴夫人,隻是秉公辦事。誠然,你為人子,心有芥蒂,我們理解。但是,如果爆發了新的戰争,會有無數人失去母親,會有無數母親失去孩子。我們知道南境近日蠢蠢欲動,意欲舉旗反叛。”
“南境沒有任何愈矩行為,”我忙道,“你們不能屠殺南境百姓。”
“我們當然不會,但如果戰争爆發,戰火會波及無辜的百姓。”
“我當然清楚這一點。我已經拒絕了封臣掀起戰争的提議。”
“羅蘭先生明智,”謝鄭微笑,“你一定會成為一位優秀的主君。我能看出來,你心懷仁慈,而且……”
謝鄭臉紅了紅:“而且你魅力十足,一定會輕而易舉赢得别人的愛戴。”
雖然不想承認,但能被像謝鄭這樣英俊潇灑又身居高位的人誇獎,我心裡有些得意:“謝謝。我當然會成為好主君。”
忽然,爆炸聲響徹雲霄。
我回頭,隻見天空的一角被火光染紅。
“着火了?”我知道這是信号,裝作不知情的模樣。
謝鄭猜忌地瞥了我一眼:“是監獄那邊,我會帶人去看看。”
“我要和你一起。”
“不行。”
“我父親也在那裡。如果他被燒死了……”我流下眼淚。
謝鄭掏出手帕,替我擦拭眼角:“好吧,但你必須寸步不離。”
“我保證。”
火焰如盤踞在塔頂的巨龍般,它的煙塵和翅膀遮天蔽日。
街道人滿為患,消防的衛兵寸步難行,不得不揮鞭驅趕行人為馬車讓道。
“我們徒步。”謝鄭拉着我,召集十幾名士兵。
一匹運貨的馱馬不受控制,朝我們沖過來。
“羅蘭先生小心。”謝鄭拔劍。
我忙隐入人群逃走。
馬垂死的嘶鳴和謝鄭的呼喚被我抛于腦後。
風聲呼嘯,熱浪滾燙。我一路跌跌撞撞,跑向碼頭。
父親找到我:“船已經備好了。”
“我們走吧。”
“好啦好啦,逃難結束了,”謝鄭舉着寶劍,自人群走出,“這兒可沒有能開海的先知助你們逃出生天。”
幾位白衣仆人配劍,緊随其後。其他士兵遣散路人。
“就帶這幾個人?”父親上前幾步,活動關節,“也太小瞧我了。”
“不,公爵大人,以多勝少勝之不武,不是謝家的作風,更何況,你是羅蘭先生和羅鸢小姐的父親,”謝鄭左手拔劍丢到父親腳下,右手拔劍指着父親眉心,“我們一對一公平單挑。”
父親撿起劍,掂了掂:“你是個不錯的小夥子,我期待能成為你的嶽父——如果羅鸢會愛上你的話。”
謝鄭微微一笑,迅捷進攻:“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父親格擋,轉身,刺劍:“但感情也是不能勉強的。”
我瞪大眼睛。
人潮洶湧,如遇鲨的沙丁魚自覺避退。
“公爵大人,這幾日的牢獄生活令你頗為虛弱呀。”謝鄭逐漸占據上風,招式潇灑,遊刃有餘。
“教訓一個年輕人還是綽綽有餘,”父親大笑,“何況我兒子還在旁邊看着呢,身為父親怎麼能丢臉呢?”
“請不吝賜教。”謝鄭微笑,繞父親疾跑,尋找破綻。
父親大汗淋漓,氣喘籲籲,沒有躲過出其不意的一刺,襯衣頓時被割破,鮮血染紅碎布。
“父親大人!”
“我沒事,羅蘭。”父親忍住痛哼,拼盡全力往前砍。謝鄭雖格擋住,但也經受不住重力,跌倒在地。
“誰也不許幫忙。”謝鄭喝斥逐漸靠近的仆人,緩緩站起。
“既然你要追求公平,那就不應該以我虛弱的父親為敵,”我撿起劍,擋在父親身前,“我來和你打。”
謝鄭微笑,上步揮劍,劍招密集。我也不退讓。
金屬碰撞的聲音像巨鐘,震耳欲聾。
盡管不願承認,但我能看出來,自己戰敗隻是時間問題。他咬牙堅守,隻進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