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鄭道:“我希望羅蘭先生是清白的。”
“可惜,你的‘希望’沒有任何作用,”我不想和他多說話,“如果沒有法洛林國的‘橫插一腳’,羅蘭很可能就被關進石牢去了。”
“可是證據不夠。”
“所以你覺得,我們能找出真兇嗎?”我心裡其實一直有個猜想,會不會是謝家的人知道孩子保不住,所以特意上演一場鬧劇。
“是的,天主在上。”謝鄭的回答很誠懇。
我沉默良久:“你似乎很喜歡羅蘭?”
謝鄭驚愕瞬間,随即颔首:“是的。”
“為什麼?”我心裡升起一股,嶄新的,如此清晰的——敵意。
“我去耶路撒冷朝聖的路上,曾于星夜下露宿一口泉水邊,”謝鄭看向正午的陽光,“泉水邊有一座塑像,人魚塑像,看不清臉。但是在夢中,我看清了人魚的臉。”
“哦?這不是邪魔嗎?”我嘲諷道。
謝鄭苦笑,繼續道:“羅蘭長得很像我夢中的人魚。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會為他獻出一切。這是神的指引。”
“你有什麼資格為他奉獻一切?你是福音城公爵,”我氣惱道,盡可能平靜但不顯示話語裡的鄙夷,“我才有資格。我是羅蘭的哥哥。”
謝鄭笑了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什麼心情?我有什麼心情?”我莫名有些心虛。
謝鄭笑而不語。
過了會兒,他道:“請恕我失陪。”
我目送他離開,心裡煩躁不已。
“什麼心情?他在故弄玄虛什麼?”我踩着“哒哒”的皮靴聲,一路想着,來到羅蘭的房間。
羅蘭正在擺弄棋子。自從庭審之後,他時常坐在桌前,把玩锃亮的白棋國王。
“怎麼樣了?”羅蘭擡起眼眸,澄澈的陽光自他指縫間傾斜,若流動的絲綢。
“皇帝還沒決定是否要開戰,”我屏退仆人,坐在他身邊,“不過我覺得他會開戰的。”
“如果你應召的話……”羅蘭看向我。
“我會帶你走,”我道,“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在這兒呢?如果你立下戰功,說不定嫌疑就無關緊要了。”
“我妹妹她……”
“如果我們要護着羅鸢長遠,就必須建功立業,然後回奔流城去,”我撿起棋盤上的白騎士,鄭重道,“我們好好在家裡過日子。”
“奔流城……”羅蘭喃喃道。
“是我們的家……”我頓了頓,“是你的家。”
羅蘭閉上雙眼:“我好像很久沒有回去,但又好像剛離開那兒不久。我還能感受到牆頭爬山虎的綠意,感受到微風拂過紫藤蘿花架下的秋千……還有火槍、駿馬、獵鷹……”
“嗯……”羅蘭睜眼,“你是不是養了一隻鷹?”
我感到詫異。因為羅蘭怕鷹,所以在他失憶後,我不再随身舉着流星。他們還沒見過。
“嗯,的确,它叫‘流星’,想見見嗎?”我微笑道。
羅蘭眼前一亮。
當流星撲到我臉上時,委屈得像條小狗。它用翅膀輕柔地拍打我的臉。
“嘿嘿。”羅蘭笑了起來。
流星聽到羅蘭的笑聲,又撲到他頭上去。
羅蘭受到驚吓,“哎喲”一聲,但在我安慰他不要害怕之前,羅蘭又笑了起來。
“你不怕嗎?不讨厭嗎?”
我還是示意流星落在我的手臂上,試探着問羅蘭。
“為什麼要怕呢?”羅蘭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吹飛指尖的落發,“它是你的鷹,我當然也喜歡了,因為我……”
羅蘭臉紅了,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什麼?”我笑了起來。
“沒什麼。”羅蘭側過臉去。
我本不欲追問,但想起謝鄭的話,于是拉着他的手,問:“因為什麼?我要聽原因。”
羅蘭眉目含羞,甩開我的手,擡眸道:“因為我也挺喜歡你的呀。”
我幾乎要流下眼淚來:“真的嗎?真心話嗎?不是諷刺我?不是陰陽怪氣我嗎?”
我的反應似乎讓羅蘭有些驚訝,他忙道:“當然是真心的。”
羅蘭随即反應過來:“我以前是不是對你不太好?”
“不,不,”我後退幾步,平複心情,“不,你很好,你很好。”
“我真的,挺喜歡你的。”
“那你喜歡我什麼呢?”我小心翼翼地發問,“你不覺得我孤傲,說話刻薄嗎?”
“不。我喜歡和你說話,”羅蘭對我微笑,“和你待在一起,我很安心。”
微風拂過,窗棂邊探出幾枝微黃的楓葉。羅蘭站在窗邊,比秋色更好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