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告訴我的時候,我很驚訝——盡管這是這段時間來我一直想要的。
我現在是母親了,就像我母後那樣。
我好害怕,害怕孩子出意外,害怕他出生的時候缺胳膊少腿。
我捂住自己的肚子,想感受他的心跳。
醫生告訴說,現在孩子還沒有成型。
侍女笑道:“應該盡快告訴國王。”
我抿唇,一想到孩子的父親是個慫蛋,我就發愁。
炭火的爆裂聲擾亂我的心緒。
要是孩子也軟弱,怎麼辦?
他是我奪回皇位的重要籌碼,我有繼承人,而羅蘭沒有。
我的孩子,必須英勇善戰,能文能武,所有貴族都會因他而向我臣服。
國王匆匆趕來,臉色像紙一樣蒼白,他似乎很怕我,不情不願地挪近腳步,緩緩問:“真的嗎?王後懷孕了?”
“是的。恭喜陛下。”
“哦……”國王簡直像要被風吹倒了,“我……我會寫信告訴全國的貴族……你們要好好照顧王後……”
“我們能開戰了嗎?”我問。
“南帝國來了使者,說願意讓出北方的十座城堡來……”
“你難道不為你的兒子打皇位?”我怒了,“哪有你這樣的父親,将兒子的帝國拱手讓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國王縮了縮肩膀,“我會拒絕他們的要求。”
“我要的,是正式宣戰!”
“好……我……我會正式向南帝國宣戰……為了孩子……”國王快速瞥了我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也為了你。”
“待會兒我會去教堂,将這個消息告訴父親。”
“要我請來你的繼母照顧你嗎?”
“不用,我身邊不留賤民。”
羅蘭的視角
朱姝懷孕了,勢必會有牆頭草倒戈。
我命北方的封臣封鎖住前往北國的道路,同時命羅柏加大力度監督貴族們的動向。
“謝奕大人,”我叫來主教,“教會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施粥發炭,對嗎?”
“是的,陛下。”
“下去準備,明天我會親自向威斯敏的居民發放物資。”
“同時,我會減免威斯敏三分之一的稅,其他地區四分之一。”
“羅柏,将南境界儲存的糧食拉來,拉三百車小麥,一百車酒,一百桶腌魚。我要穩住威斯敏的民心,讓這座城市可以安安穩穩地度過這個冬天。”
“謝奕,我要你作為外交官,去訪問大陸的王國們,還有低地王國,盡量争取盟友。”
“是。”
“這段時間,我也會留意自己的言行,不給人留下把柄……”我想了想,道,“朱赫的遺體還有他的皇後是不是還留在北國?我會寫信給安皇後,讓她支持我,帶回皇帝的遺體。我敢打賭,朱姝不會給她好臉色。”
第二天,寒風凜冽,烏雲滾滾,石頭大的雪塊砸破了好多扇窗戶。
謝鄭問我:“陛下,是否還要出行?”
“當然,天氣越惡劣,越能顯得我關心群衆,不是嗎?”我攏緊鬥篷。
“陛下仁慈。”
我斂眸,有些愧疚:“隻是作秀罷了。”
“可你的确讓群衆受益了,不是嗎?很多時候,政治都講究論迹不論心。”
我淺淺一笑。
“這裡真冷啊……”
居民穿得如此單薄,沒有羊毛,沒有呢絨,隻有單調的、象征死亡的灰色。每個人的眉骨、鼻梁和顴骨上,都落滿的厚厚的雪,仿佛行走的是雪人。
教堂前擠滿了人。排隊的人端着碗,溢出的滾燙的熱粥落在他們的手指上,他們卻仿佛感覺不到痛,反而慌忙地将手指上的粥舔舐幹淨。
我看到,裹着頭巾的老婦将碗遞給孩子。
男人将粥讓給妻子。
神父為謝鄭讓開道路。
“威斯敏的居民們,承蒙天主的恩賜,我們度過一個又一個殘酷的冬天。教會團結友愛,互幫互助,支撐着彼此走到現在,”謝奕朝我微微一笑,“現在,皇帝陛下與我們共同努力……”
我問自己:“讓百姓過的更好,是不是我作為皇帝的職責?”
大家都在看着我,都在等着我說話。
那一張張貧苦的面孔,像一本本書籍,我從來沒有閱讀過,但通過他們明亮的雙眸,我能看到很多故事。
他們住在這裡,以十倍百倍于貴族的數量,但很少有車馬上的人将目光投向他們。
我忽然緊張起來,比閱兵時更加緊張。
我解開自己紫色的鬥篷,走入人群,披在一個孩子的肩上。
“我會努力,讓大家過上更好的日子!”我揮手,微笑。
本來,我準備了長篇大論,來鼓舞人心,來争取支持。
但我現在什麼别的話都說不出來。
“天佑羅蘭皇帝!”
他們歡呼着我的名字。老人,年輕人,男人,女人……這座城市在呼喚我的名字。
很多人都喊過我的名字,向我祈求恩賜,城堡或領土。
但是,這是第一次,我真的感受到愛戴——我能看到他們真誠的微笑和晶瑩的淚水,在風雪下,瞬間凝結成霜。
溫暖的熱流盈滿我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