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你微信好友,”他故意頓了頓,“以後有事直接在群裡艾特你。”
易壘說:“知道了。”
知道了?
什麼叫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你想加好友,”易壘背對他,用一塊幹毛巾不緊不慢地擦着手,“下次大可以直說。”
柯躍塵:“......”
洗碗的功夫,那人的手機已經充進一點電,此刻畫面跳轉,正在開機。
柯躍塵記得,他們戀愛那會,易壘就已經用上了在當時還不算主流的iphone4,偌大的屏幕隻有一個按鈕,在一衆翻蓋側滑全鍵盤手機裡既昂貴又格格不入。
而今早已是蘋果X橫行的年代,那人用的卻是不知什麼牌子的手機,有按鍵,屏幕不大,小圓圈旋轉了好一會,才終于打開微信。
沒想到大律師的微信裡滿屏的未讀消息,小紅點從上到下依次排列,過了大概三十秒,柯躍塵聽到自己手機響了一下,好友申請通過。
“欸——”他看着自己迅速下沉的微信頭像,有些不滿地拖長聲音,“你每天這麼多消息,萬一把我的吞掉了怎麼辦?”
“吞掉很正常。”易壘說。
“可我現在是你的衣食父母!”
“所以呢?”
柯躍塵迅速湊過去,就着對方的手,十分不要臉地把自己設置成聊天置頂:“所以你得時時刻刻看着我。”
易壘沒說話,柯躍塵在對方黑掉的手機屏幕裡,看到自己笑到扭曲的臉。
不得不說,易少爺的朋友圈比微博還要無聊,雖是完全打開的狀态,但内容都跟工作相關,沒有前妻,沒有女兒,沒有喜怒哀樂家長裡短,沒有關于生活的一切。
窺探别人隐私的念頭不得不就此作罷,柯躍塵機械地滑動手機屏幕,然後一不小心,把那人的朋友圈拉到了底。
他終于看到一條不是案件分析和事務所廣告的動态,那是易壘的第一條朋友圈,發布于2013年4月26日,沒有配圖,沒有定位,隻有沒頭沒尾的四個字:
囚人自囚。
柯躍塵咬着嘴唇摸着下巴,在心中反複默念,最後不由得皺起眉頭,發現自己揣摩不出這四個字的含義。
他複又看向那個時間,五年的時光過于久遠,根本沒有辦法想起在這樣一個确定日期裡發生的事,但唯一能夠确定的是,2013年上半年,他們即将畢業。
那畢業前他在做什麼?
好像什麼都沒做。
他記得自己是五月份回到學校的,那麼四月底的時候,腿上的鋼闆大概還沒拆,人不在學校,自然對那段時間學校裡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但仔細想來,易壘的這條朋友圈應該跟他沒什麼關系,因為他們早在這之前,2012年的11月就分了手。
原來他們分手,已經整整六年。
柯躍塵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心情霎時間煙消雲散,他興緻怏怏地退出朋友圈,點開那人的微信頭像。
易壘的微信頭像是一片深淺不一的綠,在手機上放大了依舊看不清,因為他的頭像本就不是一張清晰的照片。
照片是用手機拍的,鏡頭對着某本書的一頁,銅闆紙上反射出的白色光斑也被一起拍進畫面裡。
書頁上印着一片山林,仔細看,那圖取景業餘,拍攝技法生硬,沒有任何特别之處,柯躍塵甚至覺得,拍攝者的水平比不上自己上大學那會兒。
就這,竟然也能出書?
而且這種平平無奇的青山綠水照網絡上到處都是,不知道那人為什麼想不開,偏偏要用一張高糊的手機照做頭像。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突然閃了一下,有電話進來,柯躍塵一個手滑點了接通。
沒想到是李芸,對方一上來便急赤白臉地指控他,不按時交稿,不好好在工作室待着,不及時回消息等幾大罪狀。
總之,就是說他不務正業,想一出是一出。
隔着聽筒,柯躍塵本就七零八落的心情被徹底攪亂,他越想越不對勁,易少爺連行李箱都可以不要,竟然會在乎一個沒了電的破手機?
而且去而複返這種事,以前從沒發生過。
他該不會是在耍他吧?
該不會明天起來又反悔吧?
這人一向喜怒無常,完全幹得出這種事。
正想着,易壘已經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了,用膝蓋頂頂他的腿:“今晚你去卧室睡。”
“不要。”柯躍塵往沙發裡欠了欠身,倔道,“我就睡這裡。”
“沙發沒有床舒服。”
“那你去床上舒服。”
他說完便開始往身上摸香煙,打算來一根壓壓火,去去煩,然而煙盒剛打開一半就被人合上,連帶着打火機一齊被收走。
“你放心。”
易壘看着他,忽然很輕地歎了歎氣。
“我既然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