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胡思亂想着,柯躍塵突然“啊”地一聲,發出慘叫。
鼻尖傳來劇痛,似有一顆火球在腔内燃燒,火勢沿着神經末梢到達眼睛,瞬間給他燙出兩行熱淚。
剛剛在發愣,以至于柯躍塵完全沒注意走在前面的易壘突然停了下來,他的鼻梁以一個極快的速度直擊那人後背,如雞蛋碰石頭一般,将自己撞了個人仰馬翻。
還好易壘反應迅速,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
此刻,柯躍塵捂着鼻子閉着眼,完全說不出話。
這人身上怎麼那麼硬?上次看到的時候明明是有肉感的。
“你怎麼樣?”易壘試圖扒開他的手查看,但又束手束腳不敢用力。
柯躍塵依舊不說話,一來那股脹痛感仍在,二來心中郁結着某種情緒,讓原本生理性的眼淚逐漸變成一種發洩。
一種無法言說的發洩。
黑暗中,他聽到易壘輕輕歎了口氣。
下一瞬,溫暖的手掌貼上來,抹掉他眼角的淚,動作輕輕柔柔的,餘溫留在臉頰上,溫暖而持續。
柯躍塵不知不覺放下手,睜開眼睛。
“還好,沒有流血。”易壘捧着他的臉,觀察得十分認真,最後開玩笑似的用指尖在他鼻頭刮了一下,“也沒有變形。”
舌頭還是顫抖的,柯躍塵仍覺得委屈:“你......為什麼突然停下來?”
易壘柔聲說:“那邊有聲音。”
兩分鐘後,他們在遠離石階的一處草叢裡,找到一隻通體雪白的小奶貓,全身被雨水淋濕,奄奄一息。
柯躍塵不是見死不救的人。
貓自然是要養的,他家“橙汁”當年也是這樣被他撿回去的,撿的時候半死不活,現如今生龍活虎,追雞攆狗。
但這小東西他沒辦法養在宿舍,因為胡嚴有嚴重的鼻炎且對貓毛過敏。
左右為難之際,大少爺雪中送炭,主動把這個燙手山芋領了回去。
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轉轉一大圈,柯躍塵那折在半路的澄園之行,又讓一隻垂死掙紮的貓給續上了。
易壘宿舍也是同樣的布局,唯一不同的是,四人間的宿舍隻住了他和周小成兩個人。
據說其他兩個人都去校外租房子住了。
上床下桌帶獨立衛浴的四人間還需要出去住?
愛情萬歲嘛,周小成笑着說。
說起周小成,他跟柯躍塵隻打過兩三次照面,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句,但這小子不知道是天生自來熟還是什麼,對柯躍塵十分客氣,甚至可以說是,熱情。
兩人十分默契地在一邊幹瞪着眼,看着易少爺用臉盆和幹淨衣服給小貓鋪了個價值不菲的窩。
小貓被好一通折騰,這會兒躺在柔軟的衣堆裡,“喵喵喵喵”地叫起來,看樣子是餓了。
柯躍塵問:“你們宿舍有吃的嗎?”
他自然沒指望大學男生宿舍會有幼貓貓糧,但餅幹之類的洗幹淨泡軟了,或許也能讓這小家夥暫時填填肚子,保住小命。
易壘轉頭問周小成:“今天的牛奶呢?”
周小成“啊呀”一聲,捂住腦門:“被我喝了!下午你沒去訓練,她直接給我了......”
“算了。”易壘打斷他,又問,“她沒給其他吃的?”
“今天的牛奶”、“其他吃的”,他倆的對話跟地下黨交接似的,讓柯躍塵一頭霧水。
疑問還未說出口,周小成已經從一個冒着熱氣的杯子裡撈出兩個雞蛋,蛋殼上還滴着水:“剛熱的。”
舔完半隻蛋黃的小貓很快進入夢鄉。
三人蹲在貓窩旁,易壘看着柯躍塵,說,給你的貓取個名字。
大少爺竟也懂得取個賤名好養活的道理。
柯躍塵說,這貓全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摸起來跟綢緞似的,就叫它“牛奶”吧。
而且今天晚上正好沒有牛奶。
雖然沒有牛奶,但是卻有天上掉的餡餅——知道了那人宿舍所在,不但讓他消了氣,還讓他心甘情願地幫自己養貓。
堪稱一箭三雕。
而除了餡餅,易壘還把剩下的那隻雞蛋一并給他了。
柯躍塵内心十分歡喜,人也變得飄飄然,以至于他握着那隻溫熱的雞蛋,忽然有些好奇,食堂隻有大清早才有水煮蛋,誰會早上買兩隻雞蛋留到晚上吃?
“你們怎麼會有這個?”他問。
這次周小成沒說話,過了一會易壘才說:“王心茹給的。”
聽上去像是個女生的名字。
他還在猶豫問不問,那人便搶先幫他證實了想法:“她是啦啦隊隊長。”
“啦啦隊”三個字被他咬得極重,像是故意的。
“牛奶也是她給的?”
“對。”易壘眼神直勾勾的,像在觀察他的反應,“也是她。”
柯躍塵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轉身欲走:“明天我帶吃的過來。”
“不用,明天也有牛奶。”
原來“今天的牛奶”是這個意思。
轉了一半的身體僵在途中,小幅度顫抖了一下。
須臾,柯躍塵深吸一口氣,回頭時擠出一抹淺笑在唇邊,顯得有點漫不經心。
“小貓不能喝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