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傻,柯躍塵心想,他真的好傻。
“還記得那束花嗎?”
“山茶花?”
“嗯。”易壘摘下帽子,“這裡也有一朵。”
手機背景光下,一頂棒球帽通體黑色,隻在帽身正中心有一個白色鈎織的圖案。
那圖案過于抽象,柯躍塵端詳半天,愣是沒看出那白線繡得是朵花,還是朵山茶花。
不過他很喜歡。
“理想的愛。”
“對,理想的愛。”那人給他戴上帽子,又在他腰上輕輕捏了一下,“我們換個地方。”
柯躍塵卻覺得這裡黑黢黢的,也挺好。
易壘俯身,吻了吻他眼角的淚痕:“看看你的傷。”
兩隻手都有擦傷,胳膊也是,其中一隻肘部擦破了皮,有血滲出來。
至于膝蓋,澤園操場上燈光亮眼,籃球聲此起彼伏,自然沒辦法看。
醫務室柯躍塵死活不肯去,嚷嚷着中間隔着兩座大山,走過去腿沒廢人也廢了。
他們坐在跑道旁幹燥的草坪上,不時有夜跑的學生經過,留下颠三倒四的喘息。
易壘忽然停下手裡包紮的動作,擡頭瞄了他一眼。
“要不去我宿舍。”
“你宿舍?”
“周小成不在。”
“......”
柯躍塵對天發誓,他想表達的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但臉還是一下燒起來,就連路過的喘息聲,都像是從自己身體裡發出來的。
所以,所以易壘的意思是,如果他跟他回宿舍,那宿舍裡就隻有他們兩個人。
燥熱的晚上。
封閉的宿舍。
兩個人獨處。
是不是太快了?
他們才剛在一起半小時而已。
“柯躍塵。”
“嗯......啊?”
易壘突然湊過來,朝他笑了一下:“害羞了?”
這個笑容真要命。
柯躍塵故意扭過頭去不看他,手卻不自覺攥緊衣角:“我、我回自己宿舍。”
他隻是嘴上說說而已,心裡想的卻是,哪有人約會九點不到就回宿舍的。
然而易壘卻好像當了真,竟然直接從地上起來,往宿舍方向走了。
宿舍跟操場就隔着條小路,柯躍塵所在的澤園二站更是近到離譜,幾步後便可見門口白亮的燈光和來往進出的人影。
而那人卻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他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柯躍塵暗罵一聲,咬牙切齒地快走了兩步,直走到易壘前面。
經過宿舍門口時沒停留,轉而拐到一條林蔭小道上。
這條道通往後山。
背後有人輕聲笑了笑,等走到燈光晦暗處,便從身側貼上來,握住他的手。
那隻手很燙,掌心有半幹的汗,黏黏的,令柯躍塵覺得有些熱。
其實山上不見得就涼快,樹影濃密,風吹不進來。
而且很快,他們又急切地接起吻來。
這次易壘不像剛剛那般溫柔了,他把柯躍塵摁在一顆樹下面,吸吮他的嘴唇。
身邊頓時有樹葉落下來,窸窸窣窣的,像難耐的低吟。
易壘的手輾轉到他臉頰,人也完全壓上來,鉗制住他的身體。
吻得太用力了,柯躍塵的頭抵在粗糙的樹幹上,有一點痛。
他覺得自己像一張薄薄的紙,被那人穿透了,釘在樹上。
過了很久他們分開,易壘起身,一手撐着樹幹,一手幫他扶正帽檐。
柯躍塵抓住眼前那隻手。
“易壘......”
他承認自己後悔了,說完“回自己宿舍”的時候就後悔了。
但直接這麼說出來還是太羞恥了,隻好用舌頭舔舔嘴唇。
“我、我......”
易壘用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唇,指尖一路遊走到下唇瓣上,在那個還有點發麻的部位使勁揉了兩下。
“今天到此為止。”他壓低嗓門,用氣音說,“你别再招我了。”
第二天早七的鬧鐘還沒響,柯躍塵就已經醒來。
不用起床也知道,今天晴空萬裡,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
因為宿舍光線很亮,亮到他拿着那頂帽子,突然就發現山茶花圖案的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雙C标志。
也是白色的,跟複雜的花紋放在一起,不是特别顯眼。
印象中,易壘有不少帶這種LOGO的服裝和配飾,想必這是他很喜歡的一個品牌。
不過柯躍塵是沒有研究服裝品牌的閑情逸緻的,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朵花,片刻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觸感軟軟的,有點像棉花糖。
所以昨晚那人吻上來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嗎?
他不知道,隻能把帽子遮在臉上,癡癡地笑。
七點半,柯躍塵第一個來到教室,挑了個隐蔽的位置坐下。
手機到現在沒動靜,易壘是今天早上三四節的課,這個點大概還沒起床。
八點四十五,第一節課下,柯躍塵忍不住給他發了條消息:起床了嗎?
直到十點過,第三節課的上課鈴聲在校園裡響起,易壘才終于回複:在上課。
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落下。
柯躍塵坐在圖書館安靜的自習室裡,按耐住内心的喜悅,裝模作樣地在消息框裡敲出四個字:好好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