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易壘率先去撿飛機。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且始料未及,當柯躍塵從台階上飛奔而下,想要阻止那人打開飛機的時候,為時已晚。
易少爺不但打開了第三架飛機,并且意外發現了落在身後的第二架。
他把可樂轉移至腋下,一手執一張皺巴巴的紙,仔細端詳起上面的文字來。
其中一張字迹工整,筆觸遒勁有力,寫着:大豬蹄子給爺爬!
另一張相對潦草,但依舊能辨認出字迹是:打得你滿地找牙!
兩句話配上大少爺端莊得體的站姿,神似一副即将上牆的對聯。
而從天而降的柯躍塵,則把自己戳成了一句恰到好處的橫批,叫做:不打自招。
簡,直,尴,尬。
周圍安靜了好幾秒,沒有一個人說話。
那個女生早在半分鐘前,就被柯躍塵的突然出現吓得閃到了一邊。
休息區隻剩兩個人,一個站在台階上,表情呆愣如傻子。
另一個在台階下,正擡頭跟傻子對視。
最後還是易壘先反應過來,他把兩張紙合在一起,疊成整齊的方形薄片,塞進褲子口袋。
“你怎麼來了?”
他臉上帶着笑,聲音更是溫柔得能掐出水。
柯躍塵不禁産生一絲絲僥幸。
也許大少爺根本沒發現飛機是他的,畢竟那人又不認識他的字。
再說天色這麼暗,球場上又沒開燈,大少爺沒看清楚紙上的字也說不定。
總之,那兩架飛機跟他沒關系,如果對方追究起來,那就死不承......
“對了。”易壘看着他,忽然揚了揚眉毛,“你字寫的不錯。”
話音剛落,隻聽“砰”一聲巨響,柯躍塵在陣陣驚呼聲中劇烈收縮起瞳孔。
前方不遠處,一隻足球懸在半空,正以極快的速度飛過來,角度不偏不倚,正對他的面門。
一切快到來不及反應,臉上瞬間卷起呼嘯的旋風,接着一聲沉重的悶響,是球砸在人體上發出來的聲音。
柯躍塵睜開眼,看見易壘側着半邊身體,穩穩落在地上——球被他跳起來以胸膛擋住,攔截在懷。
他背對柯躍塵,将球用力抛回人群,聲音顯得特别兇:“沒看到後面還站着個人嗎?”
說完也不聽辯解,把可樂扔給兩步外的周小成,拉起柯躍塵的胳膊就往外走。
天邊最後一絲餘晖消耗殆盡,球場上亮起白剌剌的燈光,而球場外,昏黃的光線散落一地,很溫柔地将他們攏在其中。
柯躍塵覺得今天的易少爺像一個年輕力壯的老爺爺——力氣很大,嘴巴卻格外啰嗦。
他被那人背着從“奪命八十階”上下來,因為沒法逃,不得不一路聆聽對方的諄諄教導。
“腿不好就不要爬上爬下折騰。”
“現在我是你男朋友,你可以對我有點信心。”
“不找你不是不理你,而是想讓你在宿舍好好休息。”
“算了,都怪我。”易壘歎了歎氣,有些無奈似的,“指望你在宿舍待着是我想多了。”
柯躍塵原本以為,這不過是對方一句簡單的有感而發。
直到飯後,易壘一反常态地沒有送他回宿舍,而是背他去一個小池塘邊喂魚,他才驚覺,這仿佛是大少爺長期觀察後得出的結論。
那個人似乎很了解他,可滿打滿算,他們也才在一起24小時而已啊。
“在笑什麼?”
“沒、沒什麼。”柯躍塵蹲在池塘邊,把面包撕成小塊碎片投進水裡,“就是覺得它們嘴巴一動一動的樣子很可愛。”
而且這裡被高大的灌木簇擁着,安靜又隐蔽,月亮當空,水面上一層散碎的銀光,美極了。
“不覺得像什麼嗎?”
“像什麼?”
那人沒有回答,兩秒後,柯躍塵後知後覺地擡頭,才發現易壘不知什麼時候靠近了。
哦不對,是正在靠近。
他看見自己的臉在對方眼睛裡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然後在某一刻,突然什麼都看不見了,他被一團純粹的黑包裹住。
周圍靜谧得隻剩下嘴巴被攪亂撥弄的聲音。
“像這個。”易壘說。
柯躍塵抿抿嘴唇,覺得自己以後都沒辦法心無雜念地喂魚了。
面包很快被撕完,正要起身,那人又忽地湊過來,一手插進他腿彎,一手托住他的腰。
等柯躍塵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公主抱的時候,人已經落在一張雙人椅上。
剛剛來的路上經過澄園,大少爺隻說去宿舍拿面包喂魚,沒想到還帶了其他東西出來。
這會兒那人卷起他的褲腿,幫他消毒起膝蓋上的傷口。
碘酒棉簽繃帶紅花油,他們宿舍怎麼會有這些東西?難道踢球經常受傷?
“知道關心我了?”那人笑了一下,低頭繼續手上的動作,“下午去醫務室拿的,剛才走太急落球場了,周小成幫我帶回來。”
原來他一直惦記着他的傷。
謝天謝地,他今天穿了條寬松的褲子,否則不敢想象大少爺預備如何幫他包紮傷口。
等等,怎麼又是周小成?
“怎麼了?”那人似有所感,擡頭望了他一眼,“還有什麼問題?”
“你們宿舍......”這種事叫他怎麼開口?好像怎麼問都不對,“就是你跟周小成,你們......”
“隻是朋友。”
可宿舍隻有你跟他,你們住在一起,你們形影不離,你還摟他脖子。
“柯躍塵。”
“啊?”
易壘把手上的東西收好丢在一邊,忽然很認真地看他眼睛:“我隻跟你談戀愛。”
他的目光緩緩靠近,身體也慢慢靠過來,柯躍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那、那以後可以一起吃早飯嗎?”
“可以。”
“午飯呢?”
“可以。”
“晚、晚飯......”
柯躍塵突然說不出話,因為易壘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的嘴唇貼上來,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