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出門前,易壘接到薛律師的電話,告訴他周家最近又出了新的狀況。
原本周小成含冤這件事,王阿姨也就是周小成的媽媽一直刻意瞞着家裡的老人,怕的就是他們知道後承受不住。
可随着專項組的成立,周小成的案子有了一定力度的傳播,這個消息不胫而走,竟輾轉傳到了老倆口耳朵裡。
不出所料,年邁的爺爺奶奶雙雙病倒,風雨飄搖的周家雪上加霜。
是以,周小成的事得抓緊,不能再日複一日地拖下去了。
而說到翻案,如今無非兩條路,要麼找出真兇,要麼找到新的證據或者證人。
但就目前情況來看,找真兇八字還沒一撇,而案發距今已逾五年,新的證據恐怕也難以出現。
至于證人,盡管從圖書館頂樓的露台可以看見排練室小門門口,但案發時間為晚上,案發地點的光照又差,會有人從高處看到整個案發經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故而目前最要緊的是先找到案發時在場的另一個關鍵人物——張萌萌,以了解當晚的真實情況。
根據易壘之前打聽到的消息,張萌萌當年因僞證罪被判三個月拘役,刑滿釋放後便被開除學籍,至今下落不明。
而章婷作為張萌萌的老鄉和朋友,且曾跟她同在文藝社,算是張萌萌消失前最後見過她的人——柯躍塵的那本影集就是張萌萌出獄後托章婷交給易壘的。
由此看來,以章婷為突破口尋找張萌萌或許是個良策,而他倆今天去學校又正好打聽到了章婷的聯絡方式。
所以,事不宜遲。
然而柯躍塵得了便宜就想賣乖,這會兒易壘抱着他,讓他又有了蹬鼻子上臉的底氣,一想到自己那本影集經兩個女生轉手送到易壘手裡,便忍不住哼唧兩句。
“易社長——”他故意把聲音拖的老長,“看來你人緣很好嘛。”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易壘卻聽懂了:“那是因為她們願意聽我的話。”他把原本按在柯躍塵腦後的那隻手逡巡至肩膀上,意有所指地捏了兩下,“遇到不聽話的,我也沒辦法。”
唔,就差指名道姓了,柯躍塵想。
所幸姜湯并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喝,大少爺顯然是知道照顧他的感受的,他在姜湯裡加了可樂,焦糖味削弱了生姜本身的辣味,入口十分甘甜。
這天晚上,在某人的強烈要求下,易壘陪着柯躍塵一起睡在了卧室的床上,他始終恪守本分,未越雷池半步。
柯躍塵隐約覺得,易壘心裡仍有潛藏的顧慮,可那顧慮究竟是什麼,卻無從得知。
第二天,柯躍塵醒得很早,他頭疼欲裂,四肢酸痛,咳嗽不止。
說起來全仰仗易少爺那張開了光的烏鴉嘴,這下是真的起不來床了,隻能裹在被窩裡昏昏欲睡。
昨晚他倆甘願做落湯雞,卻連累大少爺的手機成了遭殃的池魚,晾了一晚上都沒能開機。
這會兒床的另一邊傳來幾聲震動的聲響,應該是手機終于充進電,自動開機了。
易壘不在,家裡隻剩一隻病恹恹的活物,顯得十分安靜,同時也顯得那接二連三的震動音尤為刺耳。
歎了口氣,柯躍塵起身拿過手機。
習慣性點開長滿紅點的微信,李芸的頭像映入眼簾,昨晚她大概給易壘打了不少電話,言語間透露着大驚小怪。
「李芸:易律師你在嗎?」
「趕緊接電話!!!」
「我老大跟你在一起嗎?你幫我轉告他,有人要上他家找他算賬!」
「你讓他出門小心,有事報警,千萬别逞能!」
看到這,柯躍塵便冷哼一聲,退出聊天框。
逞能?簡直笑話。
放眼整個南京城,試問敢在他面前裝孫猴子扯大旗?
跳過幾個工作群,柯躍塵轉頭點進一個備注為“王院長”的對話框裡,最新幾條消息都是昨天晚上發的。
「王院長:小月明天出院。」
「她一切都好,就是很想你。」
最後是一張照片,北京某醫院的病例單,上面“兒童肺炎”幾個字很是矚目,但柯躍塵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患者姓名那三個字眼上。
原來易壘女兒叫易心月。
心月心月,是心中之月的意思嗎?
十分鐘後,柯躍塵關上手機斜坐在床,仰頭對着天花闆發呆,直到屋外響起急促的“哐哐”聲。
他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那是敲門的聲音。
應該是易壘忘記帶鑰匙,這會兒買完藥回來了。
抹了抹眼角,柯躍塵才從床上起身,蹒跚着往外走。
門打開的一刹那,冷冽的風從室外紮進來,刺進他尚未風幹的眼睛裡。
“可算找到你了,柯——大作家,”于冬林站在門口,嘴角帶笑,兩眼不住地往屋裡瞟,“你把我們家少爺藏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