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過,兩人在斑駁的樹蔭下穿行,直到拐進一條陰涼的小巷,目睹一棟四層高的居民樓時,柯躍塵方才意識到大少爺口中的那句“不用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樓梯是水泥澆砌的,空氣中有欄杆散發出來的鐵鏽味,上二樓,在一整面木珠串成的門簾前,他們停下腳步。
撲面而來的是與室外格格不入的涼意,空氣是涼的,地闆也是涼的,穿着襪子踩上去有種恰到好處的冰爽。
房子不大,簡單的一室一廳,卻讓柯躍塵挪不開眼——抛去外圍的鋼筋混凝土,整間房子都像是用木頭做成的,可謂名副其實的小木屋。
在客廳跟廚房的交界處有一面五彩斑斓的牆,走近了才發現是台四開門的大冰箱,門上貼着密密麻麻的冰箱貼,像一張張立體的彩繪照片。
這種花哨的小東西柯躍塵自然覺得新奇,不知不覺就看入了迷,回過神來才發現身後有人。
猝不及防的瞬間,背後一陣冷熱交替,仿佛冰山與火海相融于身體,他下意識轉過身。
幾乎在同時,眼前的視野像電影鏡頭一樣快速逼近,易壘迎着他的目光,将一隻手撐在冰箱門上。
又是那股淡淡的柑橘香,又是封閉空間内的四目相對,柯躍塵咽了咽口水,發現自己掌心濕潤,臉頰滾燙。
“這房子......挺好的......”他忍不住沒話找話。
不是挺好,而是好極了,素雅的裝潢、齊全的設施以及濃郁的生活氣息,随便一樣跟宿舍相比都堪稱天堂。
而各種走心的裝飾和擺件亦讓柯躍塵更加确信,這個房子要麼之前長期有人居住,要麼近期被人精心打理過。
“你喜歡就好。”易壘笑了笑,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畢竟以後,住在這兒的人是你。”
“什麼?”
“還有我。”他平靜地補充道。
心髒猛地收縮了一下,像被人擰幹血液抽去經脈,隻剩一攤空落落的糊狀組織。
這感覺來得措手不及,乃至于柯躍塵一時有點分辨不清,自己是期待還是害怕。
“還有——”易壘低頭,目光沿着他的身體,從小腿一點一點往上攀爬,“這種褲子,以後不許穿去外面。”
柯躍塵今天穿的是一條純棉材質的休閑短褲,褲管又肥又大,長度剛好到膝蓋上方。
夏天穿這種材質和長度的褲子無非就是圖個涼快,而且從搭配的角度來看,這條褲子也完全沒有問題。
“為什麼?”
易壘沒有回答,垂着的手卻動了一下,然後不由分說地伸進肥大的褲管裡。
這感覺着實怪異,從小到大,柯躍塵從沒被人摸過大腿,更别說還是在這種手掌貼着皮肉,被對方用膝蓋頂着大腿根的情況下。
與此同時,身後也很不舒服,奇形怪狀的冰箱貼硌得他後背鈍痛不止,仿佛靠在一大塊凹凸不平的岩石壁上。
但他還是強忍着全身的不适,擡頭接住了這個吻。
一個潮濕而綿密的吻,像一團松軟的奶油在嘴裡化開,甜蜜随着舌尖遊走,被迫切地吞進肚子,消散在貪婪的味蕾裡。
而同樣散開的,還有易壘的馬尾。
“弟弟......”柯躍塵松開手,一團金絲在他掌心黏膩地糾纏着,“你......你等一會......我去洗澡......”
對方的手卻沒放過他,目光亦追着他的眼睛不放:“要不要一起?”
“啊?”
兩秒後,領悟過來的柯躍塵旋即伸手去扯易壘的皮帶——
指尖剛碰到冰涼的金屬就被按住了。
“不急。”那人俯身在他唇上飛快地碰了一下,“等我回來。”
柯躍塵覺得自己像一隻咬餌上鈎的魚,被人拉出水面,懸吊在半空中。
“你要出門?”
“易建業有個飯局讓我出席。”
三言兩語間,易壘已經穿過客廳回到門前,将一隻腳蹬進球鞋裡。
看那健步如飛、身手矯健的模樣,想必膝蓋和腳踝的傷都已大好。
可不知怎地,柯躍塵的大腦卻在這一刻萌生出奇怪的想法。
那天晚上大少爺死活不肯給他看自己腿上的傷,傷情嚴重自然是一個方面。
但在那之前,他倆已經在酒店進展到了脫褲子的地步,如果不是周小成的電話打進來,那麼接下來要不了一分鐘,他一樣能看到他腿上的傷。
跟回到學校後強烈的抗拒不同,大少爺當時在床上表現得着實淡定,仿佛十分确定自己扒不成他的褲子。
莫非後來的一切都是他早就計劃好的?
想到這裡,柯躍塵随即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男朋友雖然看着冷冷的酷酷的不好相處,偶爾也會耍壞,但其實本質單純為人老實。
一個十九歲的孩子,怎麼可能使這種手段算計他。
“冰箱裡有喝的,衣櫃裡有衣服。”易壘原本背對着他一手按在門把手上,說到這裡卻忽然轉身,“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
“什麼事?”
“你宿舍的行李我已經叫人拿走了。”
“我的行李?”柯躍塵完全反應不過來,“所、所以呢?”
易壘“啪嗒”一聲推開屋門:“所以你别想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