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醫生說這次短暫的失明大概率是突發高熱和長期的精神緊張引起的,不排除有再次發生甚至永久失明的可能性。
結合家庭遺傳因素和檢查結果,他建議柯躍塵盡快去更專業的眼科醫院做進一步檢查,然後再确定具體的治療方案。
從眼科出來之前,柯躍塵特地去了趟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兒科診室,好笑的是坐在裡面的那位兒科聖手眼瞅着都能當他爹了,也不知道大少爺昨天吃得哪門子飛醋。
出于職業習慣,他順帶瞄了眼診室門口的人物生平,跟其他名醫不太一樣的是,這位名叫張國骅的張醫生,他的介紹隻有寥寥數語,說是江蘇人,這幾年一直在全國各地免費巡診。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時間剛到中午,抱着“與其回家大眼瞪小眼,不如去工作室轉轉”的念頭,柯躍塵推開了辦公室的大門,接着就劈頭蓋臉地遭遇了一大桌堆積成山的文件。
他啧啧兩聲,壓根兒沒打算理會,轉頭把腳翹在桌子上,用大少爺的手機給師父打電話。
既然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那麼索性換個徐徐圖之的法子——讓師父介紹幾個無錫當地的同行,等拿到學校那邊的資料,可以先讓他們幫忙打聽消息。
師徒二人一句接一句地聊着,柯躍塵一沒提易家那些破事,二沒提自己瞎過一回的眼睛,打算速戰速決,但臨了,師父還是把相親的事提到了嘴邊。
大概人都有把自身遺憾傾注在親近之人身上的習慣,師父和師娘因為某些原因一直未有所出,因而對柯躍塵的婚姻大事表現得極為重視。
幾年來,兩人給他安排的相親數不勝數,柯躍塵為了讨他們歡心,有時候會硬着頭皮參加,吃個飯聊幾句就散,但這并不影響他們越來越熱衷于此。
挂掉電話後,柯躍塵長舒一口氣,尋思着得找個時間把所有事情跟師父交代清楚,眼角的餘光卻瞥見易壘正埋首在那堆小山般的文件裡。
大少爺又勤勤懇懇地幫他處理起了日常雜務,神情頗為認真,有那麼一瞬間柯躍塵覺得,如果轉換一下性别,這貨一定深得師父和師娘的喜歡。
結果下一秒,對方就像聽到了他的心聲似的猛地擡起了頭,兩人目光對上,柯躍塵頓感心虛。
“那個......”他人五人六地把腳從桌子上拿下來,思考半天才找到一個稍微正經點的話題,“你說張萌萌在學校裡有那麼多人追,怎麼偏偏選了孫一凡?”
孫一凡這個人,長相平平無奇,成績不算特别優秀,為人處世還常常被人诟病,如果非要挑一個優點出來的話,家庭條件或許能算一樣。
以前在組織部的時候柯躍塵就聽同僚八卦過,說孫一凡是地地道道的南京土著,不僅家境優渥,而且家中有人在政界身居高位,勢力非同一般。
“因為有人暗中撮合。”
“撮合?誰這麼沒眼力見撮合他倆?”
聞言,易壘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爾後幽幽地吐出兩個字:“章婷。”
柯躍塵差點兒從椅子上滾下來。
這個答案雖然出乎意料,但确實在情理之中。
出乎意料是因為,章婷自己在感情中時常拎不清,挑男人的眼光差得可以,竟然還有勇氣幫别人介紹對象。
情理之中是因為,張萌萌雖然個性很強,但跟章婷關系卻十分要好,不排除會接受對方說媒拉纖的可能。
隻是章婷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她跟孫一凡又有着怎樣的關系?
“張萌萌能拿下周小成恐怕也跟章婷脫不了幹系。”
“何以見得?”柯躍塵連忙問。
“隻是我的一個猜測。”易壘放下筆,伸手撫了撫他的眉心,“有些事情急不得,與其勞神這些,不如想想什麼時候跟我回北京。”
“北京?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北京?”
“我打聽過了,首都醫科大學附屬眼科醫院很有名,我們下一站就去那裡做檢查。”
說不出為什麼,治療眼睛明明是一件對自己極為有利的事,但柯躍塵聽了卻打心底裡感到排斥,莫名地排斥。
“要去你去,我反正不去!”
“醫生說你的眼睛要盡快治療。”
“但你也說過不會再逼我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這一招古往今來無人能解,包括神通廣大的易律師在内,他沉默片刻,也隻能輕歎一聲:“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聽我的話?”
“除非......”
除非山無棱天地合,水漫金山雷峰塔倒。
但這樣的話說出口難免顯得矯情,深思過後,柯躍塵還是決定把矛頭落在實處,于是無比堅定地說道:“除非張萌萌出現在我面前!”
話音剛落,屋裡便響起應景的“嘀嗒”聲,十分幹脆的一下,仿佛向神明許願後得到的某種回應。
易壘拿起桌上的手機,低頭時頗有些不耐煩,然而兩秒鐘後,當他将目光從手機屏幕轉移到柯躍塵臉上的時候,眼中卻多了幾分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确定?”他挑着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