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到底有何居心?”
“我們隻想跟她見一面,如果她不願意幫忙,我們絕不強求。”
易壘這話說得既真摯又誠懇,是實打實的心裡話,可張國骅聽完卻失聲大笑,笑聲足足持續了半分鐘。
“你們這些年輕人,放着大好的青春年華不享受,偏要為這些費力不讨好的麻煩事忙碌奔走。”他傾身撐住桌角,低頭喃喃道,“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圖什麼。”
“其實您知道。”易壘放慢語速,“您知道我們圖什麼。”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在某種意義上,您跟我們是一類人。”
确實,張國骅盛名在外,本可以借此賺取更多物質财富,或是隐姓埋名過平靜的生活,可他偏偏選擇遠走他鄉,幾年如一日地做義診。
要知道,醫生并非普通的職業,他們拯救的都是一個個具象的生命,像張大夫這樣的别說醫學界的活雷鋒,就算說他是當代活佛都不為過。
“你不用給我戴高帽。”張國骅坐回椅子上,不動聲色地看着易壘,“剛才聽你朋友說,你是個律師?”
“我是。”
“那我問你,你幫周小成翻案能掙多少錢?”
“不掙錢。”
“不掙錢?不掙錢你用什麼養女兒?”
聞言,易壘遲遲沒有回答,片刻後張國骅再次大笑起來。
“那你一定有個好父親!”他笑聲中充滿自豪,“就像我家萌萌,哪怕經曆過那樣的事,也依然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因為有我在背後支持她,做她最大的底氣!”
“但我的底氣不是我父親。”易壘突然開口。
“那是誰?”
“是......”他欲言又止,柯躍塵下意識把目光轉過去,竟看見他眼角浮起笑意,“一個給了我很多很多東西的人。”
兩人在醫院附近找了家小飯館解決晚飯,飯後柯躍塵本想去小木屋附近轉轉,但思量再三,最後還是轉道去了旁邊的莫愁湖公園。
白天的莫愁湖湖光樹影相映成趣,很适合拍照取景,而夜晚的莫愁湖在剝去喧嚣的外殼之後多了份影影綽綽的朦胧感,是消食散步的好去處。
今天溫度不低,風也不大,兩人沿着湖岸線緩步徐行,經過一處光線明亮的八角亭時,柯躍塵收到了一對小情侶幫忙拍合照的請求。
面對這樣的請求,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還好大少爺反應快,先一步接過對方遞來的手機化解了尴尬。
小情侶臨走前跟他頻頻道謝,而鬼使神差的柯躍塵也跟在後面小聲說了句“謝謝”。
“不用謝。”易壘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繼續往前走,“以後你不喜歡做的事都可以讓我幫你。”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做這個?”
“我隻在校隊比賽那次見你拍過人,那次還是編輯部派給你的任務。”
這話既對也不對,柯躍塵确實不喜歡拍人,尤其是從沒見過的陌生人,但校隊比賽那次并不是他唯一一次拍人。
但這些陳年往事解釋起來實在麻煩,而且還涉及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思,于是他沒有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對了,剛才在醫院你怎麼突然變卦?”
“是不是吓到你了?”易壘笑了一下,把按在他肩頭的手掌緩慢下移,變成握住他的手腕,“全國範圍太大,即使知道人在國内,找起來也還是麻煩。我想了一下,覺得張國骅這次在南京停留這麼久,大概也是因為張萌萌會來這裡。”
“單憑這一點你就敢說她此刻在南京?”
“左右都是賭,那不如賭一把大的,幫你縮小範圍。”
他一番話說得很是輕巧,輕巧到仿佛不是走了一招險棋,而隻是想了幾句哄小孩的話。
“當時事出緊急,沒有提前知會你,是我不對。”
柯躍塵倒沒有生氣,他隻是沒見過大少爺如此膽大包天的一面,所以忍不住要嘟哝兩句:“你不是一向都很小心謹慎的嗎?怎麼忽然成了賭徒?”
“因為我經曆過一場失敗的豪賭,沒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可以失去。”
“可你不是說有個人給了你很多東西?難道那些東西不珍貴?”
“不,那些東西很珍貴,恰恰因為太珍貴,所以給了就一輩子都是我的,誰都拿不走。”
世界上有這麼神奇的東西?我才不信。
但腹诽歸腹诽,老流氓終究還是沒能拉下臉來說出質疑,隻酸溜溜地啧了一聲:“那你有沒有回送什麼東西?”
“送了,但他不要,最後還給我了。”
“還?那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是啊。”
“所以你送了什麼?”柯躍塵睜大眼睛問。
易壘對上他的目光,眸中盡是溫柔:“我送了他一顆如假包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