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你搬回去那天下了蒙蒙細雨。

因為并不算真正意義上興師動衆的搬家，所以你也隻是圖方便地用上了小行李箱裝着和工作相關的東西。

一路走回去，行李箱的滾輪在公寓走廊内留下兩道規整的水痕，直到你和Mikey停住腳步。

“說起來，Mikey是第一次來我這裡的家吧？”

将滴着雨水的傘挂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你磨磨蹭蹭地拿出鑰匙，開始了說一些有的沒的，又慢吞吞地将鑰匙插進鑰匙孔中，卻沒有轉動它。

“這件公寓的房間沒有佐野家那麼大呢，看到了不要失望哦。”

“嗯。我知道公寓是什麼樣啦，也去過其他人的家裡。”

見你遲遲不開門，Mikey看了你好幾眼，将手覆蓋在你的手上，嘗試詢問，“需要我來嗎？”

“沒關系。”你用力地搖了搖頭，笑着道，“明明還沒進去呢，心髒就開始狂跳了。”

Mikey點頭收回了手，你也不再為自己找任何拖延的借口，心下一橫轉動了鑰匙。随着輕微的“咔嗒”聲響起，手輕輕使力，拔出鑰匙的同時，門也随之緩緩地打開了。

熟悉的，充滿回憶的房間，一點點的映入眼簾。

“走吧。”

這下你沒有絲毫猶豫，不給自己任何産生其他情緒的機會，将門全部打開，率先走了進去。

兩人都走入玄關，關上門，你才稍許松懈了一些。

“完全還是我離開前的樣子呢。”

你都不用仔細打量就知道。

玄關處有抽了一半的煙盒，沙發上随意攤着沒有疊好的薄毯，茶幾上是懶得收拾的飲料罐，椅背上還有幾件扔着穿過但還沒打算要洗的外衣，水壺裡沉澱着已經不能使用的清水，髒衣簍裡還放着你們兩個人的衣服，陽台的一角放着過兩天要扔的垃圾袋，梳妝台上擺着護膚品和沒收拾起來的化妝品，外置挂衣架還挂着當初你第二天準備穿的衣服和佐野真一郎換洗的工作裝。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凍結了一般。整個家就被這麼扔下了，你能聞到因為一些食物沒有處理而腐爛過頭後依舊殘留的淡淡的異味。

你的目光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能看到佐野真一郎曾經生活的痕迹和身影。在虛幻與真實中你沉浸了很短的時間，就立刻清醒了過來。

很意外，你竟然對這間房間，對接下來要破壞掉這所有“凍結”的一切的行為适應良好。懷念和悲傷包裹着整個你，但你卻不再像以前情緒激動。

習慣了，或者共存了？

大概這也是你的一部分了。

“好多灰呢。不過也是嘛，畢竟都半年多沒有回來了。”

滿臉怔愣的你擦去緩緩流淌的眼淚，這一次你輕松地止住了淚水，揚起微笑，一邊說着一邊先把所有能開的窗打開通風散去異味，這才回到客廳。

Mikey正觀察着房間的同時小心翼翼地擔心地觀察着你。

“開始打掃啦！打掃用品是在這邊哦。”你笑着摸了摸他的頭，神色輕松地帶他走到櫃子前。

你太快進入狀态了，這倒令這個孩子愣了，被你拉過去才反應過。

“诶？好！”

Mikey動作生澀地接過你給他的清潔用品，你們兩人最先要處理的嘛，肯定是冰箱了。

冷藏櫃裡的東西得全部扔掉，冷凍層的就要看日期了。這個工作有點惡心，即使戴了口罩和手套，你和Mikey都黑了大半張臉，不過扔東西這種事情還是很快的。

你們在所有清理出來的垃圾袋上又套了好幾個垃圾袋，并且全都打了個死結。

接下來就是掃和擦了，這期間你就忍不住和Mikey分享這個房間裡每一樣物品所擁有的回憶。

情侶杯是你和真一郎同居後的第一天一起去買的，咖啡機是他送你的生日禮物，卧室床頭通體全黑的錘子是因為好看所以買回家可能不會用上但還美其名曰可以拿來防身，客廳一角那邊拼了一半的樂高是你送給真一郎的生日禮物，沙發上的薄毯是為了你在家工作困了趴一會準備着的，冰箱旁邊的小酒櫃是你們為今牛若狹買的。

進門走廊的挂畫是朋友送給你們同居的“喬遷禮”，每個房間矮桌茶幾上無處不在的小盒棒棒糖是真一郎打算要戒煙的替代品，沙發上和床頭的娃娃們都是真一郎，若狹和你去電玩城抓回來的，還有那些無處不在的畫框，地上每一條小地毯，冰箱上的留言貼，書架CD架，半年沒照料已經枯萎的植物……

林林總總數不清的回憶，你的記性沒有那麼過目不忘，這時卻如數家珍。

Mikey很安靜地聽着，遇到有趣的或者他感興趣的也會時不時回問你幾句。一路打掃下來，社畜的體力确實比不上不良少年。

也是年紀的原因吧！畢竟十幾歲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時候！在你不得不坐着休息恢複精力Mikey卻一點都不累的繼續打掃時，你如此這般為自己的體力做辯解。

你們花了一個下午将房間全都打掃整理完畢。

佐野真一郎的衣服和他喜歡你卻不是很感興趣的物品最終還是被你們收進來儲物箱中，這是你的決定。

“阿真已經不在了，我一個人生活在這裡還把他的東西全擺放出來，這不是裝作他好像還會回來的樣子嘛，都到今天了，我也不至于需要用這種方式自欺欺人。”

所以隻保留了幾樣放在外面就好，可以讓你時常懷念他就夠了。

在自己家中，一旦打掃完了你就習慣筋疲力盡地撲倒在床上，這次也不例外，完全沒有顧及形象，趁着Mikey在燒水，你“啪叽”摔進了柔軟的床鋪中。

就像做夢一樣。

如果是做夢就好了。

精力一旦耗盡，情緒也很難積極了，即使知道這種是不可能的，你還是惆怅地閉上了眼睛，準備什麼都不想地躺一會。

你原本打算就閉目養神一兩分鐘，結果等你再次睜開眼，身上蓋好了毯子。

大概是還沒睡醒，總之還有點困意，你聽見客廳電視的聲音，半眯着眼将床頭的玩偶擱在臉頰旁，嘴裡小聲呢喃：“阿真……”

在外面的是佐野真一郎就好了。這種念頭明知道是妄想，但還是會在腦海中冒出來。

幸好，冒出來的頻率已經很低了。

不過你也不能再睡了，瞄了一眼窗外天色已黑，你還是努力地睜大了眼睛，但一時半會還是維持着睡覺的姿勢。

在你睡着期間隔三差五來看看你的Mikey又進屋了，正巧和你直愣愣睜開的眼睛對上了。

“姐姐醒了嗎？”

這下你總算起身了，用手捋了捋睡亂的頭發，又悄咪咪地摸了摸嘴角，非常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沒想睡覺的，明明Mikey直接叫醒我就行，都這個時間了你一定很餓了吧。”

“我還好。”Mikey反倒安慰你，“我看姐姐很累就沒有叫醒你。”

其實……你也沒有那麼累。

隻是成為社畜後不那麼累也可以睡着大概是激發了社畜獨有的生存技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