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峰伸過來食指,在章夏的臉上打下一道影子,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指尖散發的溫度。
那一刻,她屏住呼吸,看到靳峰從自己的頭發上摘下一顆飯粒。尴尬得想死。
可他卻動作利落,表情自然。
章夏直接被嗆到,咳得直掉眼淚,靳峰便給她倒水、遞紙巾。
這頓飯便在這樣的窘迫中草草結束,大家又回到商務車,靳峰閉目養神,拒人千裡。
陽光從車窗灑進來,把靳峰的五官晃得格外立體。清晰的下颚線順着下巴直抵鎖骨,模樣有些像漫畫裡的人物。
章夏心裡跳躍着一道絢爛的欣喜。
伴着這份欣喜,章夏也睡了過去,直到王永剛拍了拍她的肩膀:“章夏,我們到了。”
章夏擦掉嘴角的一絲口水,驚醒。發現靳峰正回頭看着自己,嘴邊洋溢着笑。
章夏别過臉去,心想靳峰一定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她環顧四周,甚至都不知道周總監和鄧總監是什麼時候上車的。朝窗外一看已經到了縣城。
完了,這次出差不但什麼活都沒幹,怕是在各位領導面前落得個好吃懶做的人設,得不償失啊。章夏揉了揉太陽穴。
車停在一家酒店門外,說是酒店,但從外觀上看就是一家賓館。
一下車,果不其然,被接待者團團圍住,一手鮮花一手特産,靳峰一時間又被簇擁起來,好不熱鬧。
章夏依舊是人群中最邊上的那個。
她已經習慣了,每到一處,靳峰被衆星捧月的模樣。有些人生來就耀眼。
酒店是縣裡最好的酒店,卻很是簡陋,沒有電梯,樓梯很窄,腳踩在上面直叫人打晃。六個人排一排往四樓走。
章夏在最後,身前是靳峰,像這樣沒有人群的簇擁,可以和他靠近的時候太少了。
章夏深知,機會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心一橫:“靳總。”
靳峰轉身,兩個人同時在三樓半的轉角處停下。
章夏:“我…有事兒…想跟您說。”
“什麼事?”
章夏嘴裡發出一個長長的“呃”,眼睛裡閃爍着為難,便向前湊一步,點起腳尖去夠靳峰的耳側,靳峰則微微地低了一下頭。
“我得把封口費退給你。”章夏在靳峰的耳邊小聲說着,呼出的熱度打進靳峰在耳朵裡,仿佛很親密的樣子。
靳峰停頓一下:“出去說?”
“行。”
兩人又開始慢慢往樓下走,小心翼翼地走在窄小的樓梯上。
從酒店出來,兩人随機般地沿着路邊向西走。路邊車輛稀少,零星一些路人。
雲層遮住陽光,傍晚的風很溫柔,章夏走在靳峰身邊,心跳清晰有力。
“怎麼突然想起來這件事了?”靳峰松了松衣領上的扣子,露出了好看的鎖骨。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随性随意,松弛松散。
“因為昨天樊組長解釋過了,我覺得本來沒什麼事,根本沒有封口的必要。”
“随便吧。”靳峰聲音低沉。
“可是對我來說不一樣。”章夏嘀咕着,餘光搭在靳峰的眼角,他還是雲淡風輕。
“怎麼不一樣?”靳峰說。
“之所以要封口費,是以為你在辦公室……偷情,但你沒有,我就不能收。”章夏試圖表達清楚,不料靳峰反應很大。
他說:“卧槽!”
“因為我們都不知道你已經分手了。”
“靠…”靳峰有點頭疼。
“所以,直到昨天樊穎告訴我,我才知道怎麼回事。”
靳峰停下腳步看着章夏:“所以之前你一直以為我在辦公室偷情?”
“是。”
這一下,把靳峰氣笑了,呵呵兩聲說:“真是服了!”
“那我加您微信,把錢轉給您?”章夏滿眼歉意,一句一個您字,客氣生疏,靳峰并不喜歡。
靳峰說出另一個電話号碼,語速很快:“記得住吧?”
“記得住。”章夏當即停下腳步,加上了好友,備注“靳總”。
靳峰通過驗證,三百塊錢刷地就過來了。
那一刻的章夏笑得很誇張,嘴張得很大,用手遮着都遮不住。
這笑容清澈純粹,布在章夏這章素淨的臉上,有一種質樸的美感,像會傳染一樣,靳峰的眼角也跟着彎起來,帶着嘴角一動,露出了一排好看的牙齒。
“這麼開心嗎?”靳峰的笑靥挂在臉上。
章夏狠狠地點着頭,心裡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了。
兩個人伴着不遠的日落又繼續走着。
縣城很小,走了半個小時就看到了田地,日落的餘晖透過雲層,染着山峰,景色不夠清透,但十分安詳。
“你看,日落耶。”章夏拍了拍靳峰的小臂,兩人一起沉浸在那一輪氤氲的紅色中。
靳峰瞄了一下章夏的側臉,心裡閃過一絲想吻上去的沖動,又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吓到。
隻說:“我們回去吧。”
章夏:“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
“說。”
“借調期滿,如果曲部長還是想調我走我該怎麼辦?”
“不會的。”他說。
“我怕萬一她又發脾氣…”
靳峰打斷:“她離職了。”
“啊?”
“她回南城了。”
“哦。”
兩人吹着晚風,都不是沒話找話的人,索性都不說話,反而和縣城的甯靜形成一種和諧,誰都不别扭。
“那這事兒就翻篇兒了?”
“嗯。”
回到酒店,上樓時章夏走在前面,靳峰跟在後面。保持着得體的距離,各回各的房間。
晚餐,靳峰果然又沒加入。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乘車去了生态産業園區。
靳峰在車上說:“他們的經濟模型就是,生态農業+扶貧工程+清潔能源+觀光休閑。20萬畝,後期得走招商流程。”
章夏用手機快速記錄着關鍵詞。
靳峰又說了幾個同類型的失敗案例,讓大家在考察的時候注意一下。
不出所料,一下車,靳峰又被簇擁着。被政府代表接待到展廳,大家站着聽着工作人員的介紹。
章夏感慨,實地聽講和看商業企劃書果然不一樣,講解員繪聲繪色描述着如何将用電收益發放到困難戶手中,實現精準扶貧。
所有人讨論的都是如何實現綠色轉型,如何能把光農項目做得更好,如何克服當前困難,如何通過企業和政府的合作實現雙赢,最後惠農惠民。
章夏不停地在手機上記着關鍵詞,拍着照片,看什麼都新鮮。
她跟王永剛說:“我明明在家電企業上班,竟然能看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