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峰負責投喂,章夏負責一口接一口吃。他看着她吃得極香,他的眼睛笑成彎彎的一條線。
“私奔吧!”靳峰勾着嘴角,像是脫口而出的玩笑話。
章夏被蘸料“嗆”了一下,邊咳邊說:“這年頭,不興這個詞了!”
靳峰語氣平和:“找個依山傍水的地方活着挺好。”
章夏:“你忍心抛棄你的事業?”
靳峰歎了一口氣:“沒有事業,都是資本的工具。”
“說得跟真的一樣。”章夏很意外,從沒有聽到靳峰這樣感慨,在她的印象中,靳峰在業内是意氣風發,無堅不摧的。
他又說:“等億東上市,我就功成身退。實在不知道新的發展方向。”
章夏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想過,如何幫助靳峰克服他的困境,隻問:“那你的理想呢,也不要了?”
靳峰邊吃邊說:“理想是時代幫你實現的,不是我一己之力可以做到的。”
章夏微微點頭,倒是難得看到靳峰這麼現實的一面。
他樂呵呵地又說:“到時候我天天接送你上下班,在家帶娃,沒錢我就把億東的股票套現,足夠養活我們一家。”
章夏意識到靳峰許是在工作上遇到挑戰了吧:“工作不順利嗎?”
“還不錯,投資方一個接一個。”
靳峰心一沉,想着說了實情章夏也不懂,那些以賺快錢為目的的資本家為了在億東上市前分一杯,争先恐後地砸錢入股,為了□□,為了穩步上市,對靳峰任何有風險的意見都極為敏感。
他已經有段時間力不從心,步步退讓,甚至快到了傀儡的地步。
當初為了理想離開淩度,最後卻把理想踩在腳下,不是不賺錢,而是要跪下賺錢,靳峰不知道章夏懂不懂,他并不想說這些。
靳峰甚至覺得,和章夏在山間露營都比滿足資本家的野心更有意義,他吃得比章夏還要香。
章夏逗他:“你剛剛說你要帶娃?”
靳峰說得輕松:“你不來北城,我就回去。也是一種活法。”
“不錯,我同意。”
兩人剛吃完,就下起了小雨,靳峰和章夏趴在氣墊上,蓋着一張毯子,看着外面的雨。
小雨好賞,不急不慢地滴落,打在帳篷上,雨聲噼裡啪啦的聲響被放大,人也跟着不急不慢地放松下來。
章夏說:“你剛剛說的話雖然隻是一種可能,但是我特别開心你能把我放在你對未來的規劃中。”
“不然呢?”靳峰一字一頓,扭頭盯着章夏:“你還想跑?”
靳峰可無法想象再失去章夏一次的日子,無法掌控,徒有痛苦。
她本來顧慮的是時間久了,自己的病情若不見好,結局注定會不歡而散。
所以她說:“你不跑,我就不跑。”
靳峰一轉,枕在章夏的腰上:“誰跑誰是狗。”
他閉上眼睛,聽雨,聽風,聽兩人一呼一吸聲。章夏一翻身,扯過靳峰的手臂,枕着他的掌心,雙手抱臂,極為防備地睡着。
靳峰一轉身,把另一隻手臂搭在章夏腰間,兩人一起睡去。
一陣清風吹過,章夏卻絲毫不冷,打在頭頂帳篷的雨聲也越來越大,她睜開眼睛,原來自己緊貼着靳峰的T恤,他把身上的外套拉鍊拉開,一邊搭在自己的身上,外套上還蓋了一層薄毯,胸口散着熱,暖得很。
她将臉抵在他的胸口上,可以清晰地聽見他的心跳聲,随着胸口的起伏,她的困意再次襲來,摟住他的腰,更暖了,又睡了過去。
兩人在午後的細雨中,睡了近一個小時。靳峰醒來時,把她抱得更緊,他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主動的擁抱。
章夏醒來,看靳峰勾着嘴角低頭看着她,她想起他說過的一句話。那天他說章夏你好好看看,我不是顧林威,我是靳峰啊。
以至于她盯着他,眨着眼睛,告訴自己他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愛的人,他不會傷害自己,而是為自己遮風擋雨的人,她才知道那句話的含義。
這一刻,她告訴自己:“不要推開他,忍住,他是你信任的人,是你愛的人,他是靳峰啊。”
靳峰見章夏的額頭生出汗珠,反而急着推開她:“是不是不舒服了?”
章夏伸手一夠,又撲到他的懷裡,左臉緊貼他的胸口:“睡着了就能貼着抱着,為什麼醒了就不行。”
“你在訓練…你的身體反應嗎?”他摸着的頭,用手指抹去她的汗。
章夏感到身體并不受思想控制,該冒汗冒汗,該心慌心慌,她卻氣得抱得更緊,直到全身抖動。
靳峰吓得推開她:“算了,你找死嗎?”
章夏咬緊牙關,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在氣墊的邊緣發着抖,心律才穩定下來。
她低落地,提着一把椅子到帳篷外坐下,身體一下就安甯下來。
“章夏,我們慢慢來,不用急!”靳峰也跟着出來,神情慌亂,手足無措,他第一次這般直觀地感受到章夏的困境,着實令人無力。
章夏卻目光堅定,專注地調整自己的呼吸,突然她像要做決定一樣,喊着他的名字:“靳峰。”
“嗯?”兩人四目相對。
章夏目光有力,語氣鄭重,沒擦淨的汗水在臉上布滿油光,卻令她的表情更加神采奕奕,她看着他:“你帶我去顧林威的墓地吧!”
靳峰遲疑一下:“哦…好…”
章夏:“我不想逃避了,我要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