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皇冠，即選擇權柄，舊主自會加冕新君。

選擇寶劍，即選擇守護，意味着王終于等來了她的騎士。

然而，指揮官定定地看向帝女銀藍的眼睛，答非所問——

“要選的話……”

“你可以嗎？”

聞言，年輕的帝女輕輕一笑。

“我？”

帝女有些揶揄地向指揮官眨了眨眼睛，不像訝異，倒像明知故問。

“作為什麼？”

“旗幟，”路數回答很快，比她還要理直氣壯，“以你的名義對外征兵，會比較的師出有名。”

她以後無論打出“雲端複國”還是“帝女親封”之類的口号，都會顯得非常有理有據——

這種戰術，通常被概括為“狹天子以令諸侯”。

“歪理。”帝女評價。

“不過你也隻有一次選擇機會……雖然剛才我沒特意強調。”

帝女欠了欠身，姿态分明是抱歉的，語氣卻沒那麼誠心。

很有種“管你什麼理由，選我就好了，不行就死啊”的美感。

“再得意下去，我的人就要被你弄死了。”路數一瞥地面還在擴張的極夜，語氣很涼。

“……”帝女順着路數的目光看了眼戰場中心，似乎本想借機調侃什麼、又因為另一些原因很明智地閉嘴了。

“奈法奈拉。”

被“選中”的紅發帝姬離開璀璨的王座。

“路數。”

作出“選擇”的銀發指揮官仍在漆黑的極夜裡。

她們伸手，手與手的虛影重疊在一起。

透明的風穿過天空與地面，又一次見證古老的雲的隕落與升起。

……

“宵！”

女孩從永夜的噩夢中掙紮着醒來，看見的第一個熟悉的身影，卻有着讓人恍如隔世的淺綠色眼睛。

女孩下意識地一抖，這才發現自己尋找的人就在身後不遠處——顯然還被唯一清醒的人特意擺成了更健康的平躺姿勢。

一瞬間，巨大的愧疚與悔意湧上心頭，女孩紅了眼睛，嗫嚅着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徒勞地蜷起指尖。

“啊……螢，你醒了？”

Lock有些無措地打着招呼，進行着他這個年紀本不應該感到尴尬的、久别重逢的寒暄。

心細如發的奶盾早已注意到了二人不同尋常的打扮——或者應該說是太過熟悉的裝束。

破破爛爛的外套袖口還能看到熟悉的鐳射紋理，這是A3精英隊乃至每個和Shadow一起出過任務的人，都不會陌生的防禦手段。

Lock這時甚至有些慶幸——時間塔的軍紀完全是跟着指揮官的命令走的，也就是說，理論上，在不涉及忠誠與背叛這種原則性問題的背景條件下，小隊成員的個人行動，她是懶得管的。

而這種“個人行動”，既然能包括Wind的“藥劑自取”，自然也能包括Lock的“友情援助”。

螢呆呆地舉起手，看到手臂上被風刃割開的傷口，已經有淺淺的愈合痕迹。

——Lock手上最好的回血藥劑早給Wind了，他現在手上也沒太好的藥，但考慮到A3小隊還沒會合，Lock也舍不得把能快速擡血的大招技能用在自己身上。

所以Lock幹脆就一視同仁，三個人給用的藥都是一樣的，省得他自己良心上過不去。

這是Lock老毛病了，但隻有這兩位和他一樣待過反抗軍新人訓練營的……老朋友，才知道為什麼。

其實，原因很簡單。

就隻是因為——Lock以前的搭檔，全都是大脆皮。

那種争先恐後的掉血盛況，足夠讓任何一個初出茅廬的奶盾留下深刻的新人陰影。

可既然他們相逢的地點是戰場，相逢的立場是敵人——那麼即使曾是故友、即使身處故鄉，他們也很難毫無芥蒂地繼續同行下去。

關于這點，他們都很是心知肚明。

“如果你們要離開的話，我可以向軍團和隊友隐瞞我見過你們的消息……”

Lock停頓片刻。

下一秒，男孩很堅決、也很抱歉地輕聲道：

“但我必須要向指揮官單獨彙報。”

“所以，休息好了的話。”

“你們……早點走吧。”

然而，Lock話音剛落，地面平躺的男孩就猛地“咳”出一聲，些微的血迹覆上嘴角，與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醒了。

“宵？”螢慌忙地回頭。

恰好男孩坐起身，她對上那雙似乎永遠都不會有波瀾的、深綠色眼睛。

Lock也安靜下來。

——他終于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們不走。”男孩醒來，第一句就開門見山。

“我和螢被騙了，反抗軍和維利科技合作——他們的目标才是侵略雲端。”

“我的子彈命中了你們小隊的人，但他可能沒有死。”

宵的思路相當清晰。

他想起最後那波覆在牆上的陰影，還有突然從狙擊視野中消失的兩個人——電弧連指揮官的一根發絲都沒有沾上，但另一個人已經自爆武裝，想必兇多吉少。

隻是他和螢沒有看見那個人的“屍體”，所以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那個人隻是重度昏迷……

他們都得，試着争取一下。

“如果你信得過我們，我和螢知道一條去維利總部的小路。”

維利科技為反抗軍指了一條補充物資的明路，官方說法是“怕你們一場戰鬥打不動藍塔”，所以“被迫大出血”來為反抗軍提供“持久戰”的可能性。

……現在想來，更有可能是維利科技在外面有更大的謀算，所以必須想盡辦法把時間塔的精英隊給拖在雲端。

尤其是，把軍團的王牌拖在這裡。

——哪怕犧牲總部巨大儲量的藥劑庫存。

“我們可以現在去探路，但你得先告訴你的指揮官。”

冷靜的綠眼睛男孩擡起頭，看向久别重逢的故友。

“維利總部的終端鑰匙在我們這裡，它再過十分鐘就會自毀。”

“我們的武器都丢了，現在隻能使用天賦。”

就像Lock的天賦是交換血量，而武器是鎖鍊一樣——天賦與生俱來，武器隻是為了更好的發揮天賦。

所以失去武器，天賦也仍然存在，類似水和水槍的關系。

而如果天賦本身的攻擊性就足夠強，譬如Shadow，他就完全不需要特别定制武器——

隻是指揮官永遠試圖在各種針對光影的場合帶上卞之影，所以這家夥反而有全軍團最多的定制武器。

雖說大部分武器在某次戰鬥使用後，其他人就再也沒見它重新登場過……細想起來實在充滿了一次性的壕感。

“螢會在路上留下記号，我會盡可能破壞沿路的權限識别器。”

“不過，鑰匙一旦開啟倉庫，外面的人就會收到終端的自動提醒。”

“所以，你們的動作一定要快。”

男孩手撐地，然後起身，一口氣解釋這麼長一段話——他為數不多的說話能量顯然已經全部耗盡。

而女孩也終于調整好了狀态，眼裡帶上赴死的決心。

女孩擡起手，點點螢光穿過她的掌心，越過指尖，鑽進腳下的雲團之中，如同在地上鋪了一條光河。

“在我死去之前，光明永不熄滅。”

她輕輕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