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現在讓你去死,你會緊張嗎?
“……”男孩的手心都滲出汗來,前所未有的如臨大敵。
屏幕對面,指揮官勾起一個無聲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女聲輕輕道:
“那麼。”
“記住這種緊張的感覺。”
“這才是我給你的示範。”
下一秒,指揮官的語氣嚴肅起來:
“現在,你需要拿到第二條信息。”
“Lock随時在後面接應你。”
“行動,就是現在。”
……
不遠處,神色蒼白的男孩從另一個方向,一步步朝維利的總部走去。
男孩動作不快,因為傷勢很重。
男孩手上沒有槍,所以他攥緊了拳頭,不讓自己倒下。
——可以,新來的小朋友們都很會演。
路數在心裡兀自點頭。
她把通訊切給了Lock。
說實話,Lock現在極其緊張。
如果兩人成功打開了倉門,卻二次背刺……
或者二人成功打開倉門,結果維利在那裡設下了什麼自爆陷阱……
導緻自己犧牲事小,如果長官因此出什麼三長兩短……
他就是軍團最大的罪人。
沒有之一。
“别擔心。”指揮官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很不走心地安慰着。
“正常開啟技能就好。”
“你并非最後一道防線,會有人支援你。”
誰?
Lock精神一振。
然而,女聲卻另起話頭——
“聽說你和他以前經常一起訓練……”
指揮官發現自己似乎不太能适應這種“談心”般的氛圍。
于是,她尾音自暴自棄地一轉。
“我對他不太熟悉,你能形容一下他的技能效果嗎?”
“我想問的是,‘鲸落’。”
“鲸落”!Blue的技能!
Lock一下子樂觀起來。
Lock都顧不得現在他還殘血,語速飛快地用最形象的語言向指揮官描述起對方的技能。
——還加上了他對Blue的個人理解。
指揮官沒有打斷他。
“好,我知道了。”
路數安靜聽完了Lock所有的描述。
——就好像她自己,從來沒有見過Blue的“鲸落”一樣。
某種程度上,路數想。
她确實沒有見過。
因為指揮官似乎能從男孩眉飛色舞的描述中,從Lock那幾句添油加醋的“Blue哥怎麼才來啊”“他就是盾上東西太多,重死了”“所以才來這麼慢”的抱怨裡,看見另一個她自己甚至都從未曾接觸到的——
鮮活的靈魂。
“……”
對不起。對不起。
沒有用的道歉重重摔在心裡,卻無法宣之于口。
是的,她當然可以騙他的,她也是一個從不說謊的人。
而且其實也不算騙。
——Blue确實沒有死,他隻是被暫停在了死亡前的最後一秒,而已。
但是,這太殘忍了。
對她,對Lock,對誰都是。
指揮官閉上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一點也不抖。
——她要面對的。
——從這一刻開始。
——從指揮官真正“回歸”的那一刻起。
“抱歉Lock。”
“來的不是Blue。”
“隻是‘鲸落’。”
男孩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男孩反應過來這話的真實含義之前,指揮官直接點名了:
“A3精英隊成員Lock——”
“到!”Lock茫然地回答,幾乎是條件反射。
“我需要你記住,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
“你都是在為自己的隊友,複仇。”
“同樣,也是為我複仇——Blue是保護我而死的。”
接下來,也許是故友的二次倒戈,也許是維利的再度背刺,也許……
路數看向屏幕,靠近雲團的男孩在最精準的時機打爆了維利總部對外的終端提示器。
而女孩也毫不含糊地暴力開倉,擡手直接攔截最外的移動信号發射器。
子彈打中了二人,這下他們都不用“演”,真的隻剩一層血皮了。
二人默契又狼狽地就地一滾,精準避開要害。
一切都在完美貫徹着指揮官的戰術,沒有任何的意外發生。
這一刻。
她突然覺得很荒謬。
她一系列的ABC後備計劃都很荒謬。
那麼多的“也許”,連開頭都沒能出現。
陰險的從來不是面前兩個小孩,真正的對手也遠在千裡之外。
而她所能為他做的完全“腳踏實地”的複仇,竟然就隻有現在這一件事——
掃空維利的藥劑儲備。
最好直接拆了這裡。
指揮官前所未有的憤怒,甚至在心裡罵出了聲。
——我可去你的。
——哪來那麼多的、“也許”。
Blue就是最後一個。
至少在雲端,她不會允許再出現下一個。
“來支援的人是我。”
“‘鲸落’的落點可能不會太合适——你們自己機動一下。”
點位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必要時,她的戰士們當然可以自己指揮自己。
路數擡手給所有人批了自由行動權限。
“Lock,行動。”
指揮官發布了最後一條命令。
……
路數閉上眼。
她在心裡道——
那麼。
現在為我示範一下吧,Blue。
“鲸落”,到底是怎樣的呢。
……
熟悉的黑色盾牌覆上她的手臂,很沉重,也很輕盈。
原來——
“鲸落”的時候,沒有聲音。
隻有一頭溫柔的巨鲸,輕輕揚起了尾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