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日暮劇場的氛圍很輕松。
玲珑心思如仲夏夜,她早看出來了——
那些演員是真的輕松,沒誰在和她演。
“……”
然而衆目睽睽下,仲夏夜也不可能長篇大論地去分析諸多細節:
譬如“你看那個隊長什麼時候撇下他的隊伍出場過,事出反常必有妖”。
又譬如“那個位置很狡猾,對他自己來說就五分鐘的技能時間,可對我們來說至少有半小時的艇程,他進可攻退可守”。
不是說仲夏夜的信息沒用。
恰恰相反。
從戰術的角度來說,仲夏夜的信息有用極了,有些細節幾乎能起到扭轉乾坤的效果。
隻是……
栗發少女興緻缺缺地斜倚桅杆,眼睛都沒擡。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眼皮垂的很低,像睡着了似的。
仲夏夜的頭頂是被海風吹鼓的白色船帆。
日暮劇場的船是很複古的多桅帆船——外觀設計參照的是以前頗負盛名的“海盜船”。
不過,出于背景造型的考慮,“海盜船”在一根杆子上挂了好幾面船帆。
單論實用性,這船倒有些不倫不類的。
但改造過的多帆海盜船也并非全無好處——至少順風的時候,日暮劇場的行駛速度極快。
何況他們并沒有軍團那麼高的火力需求,以至于内部的炮台結構更是完全變成了空心擺設……
“海盜船”的本體,輕到不可思議——
所以日暮劇場逃跑的速度就更快了。
那些演員和泥鳅似的滑不溜秋,除非刻意圍堵、否則根本抓不住。
仲夏夜仍然低着頭。
高揚的船帆遮蓋了些許日光,帆影在地面的甲闆上晃來晃去,像一個等待署名的邀請函。
劉海蓋住了栗發少女的表情,連海風都看不分明。
半響,仲夏夜笑了一聲,果然什麼都沒說。
原因顯而易見。
因為。
她如果這麼演的話……
——未免也太無聊了。
仲夏夜是一個演員。
仲夏夜是一個有情節追求的演員。
所以。
她需要的是,她的戲份足夠精彩。
在所有人理所當然的注視中,仲夏夜擡起了頭。
連綿不斷的浪峰,是她的幕布。
即将殺到面前的赤瞳青年,是她的背景。
栗發少女緩步走向台前……
迎接她的,“高光時刻”。
“唰。”
風刃破空而來,仲夏夜偏頭躲過。
她感受到某種銳利的無形武器堪堪擦過耳畔,留下令人心悸的涼意。
是的。
仲夏夜那縷構思巧妙的碎發,在上次行動時直接被Wind削去了一截。
所以她的整體發型設計也發生了改變——不再去追求淩亂的“空氣感”和精心雕琢的“随心所欲”。
但仲夏夜并不在意這些。
少女将頭發規規矩矩地盤了起來,就像她本人也是如此循規蹈矩一般。
另一邊沒被削的碎發,則被她編成了一股漂亮的小辮子,又巧妙地藏入發中。
這顯得仲夏夜端莊極了——
像海上某國的神秘王儲。
栗發少女看向她熟悉的對手,優雅地行了個屈膝禮。
她什麼都沒說,可再擡眸時……
仲夏夜的手心、卻已經聚起了與Wind毫無分别的飓風。
——歡迎。
仲夏夜的口型極易辨認。
在那雙盛亮的翡翠瞳中,Wind看見了50%的風刃,也看見了……
二分之一的自己。
眼前的少女微微一笑,并不意外。
——我在扮演你。
仲夏夜朝對方單手比了個心,就像對方是某個對自己窮追不舍的觀衆一樣。
狡黠又耐心。
然而Wind是她的對手,于是仲夏夜此舉就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惡劣與挑釁。
下一秒,50%的風刃、就這樣從那兩指比出的“心”中飛出。
——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Wind對風的掌握登峰造極。
而海面上。
此刻少女的“言語”,在風裡是如此清晰。
……
在Wind距仲夏夜尚有好幾百海裡的時候,易憬就已經開始緊張了。
是的。
雖然理智上,易憬完全承認——Wind就是他隊伍裡足以對标隔壁Shadow的存在。
但落實到具體行動時,易憬卻出了點狀況。
因為他沒法像路數那樣,理所應當又如此堅定地,把那些光是看起來就很讓人膽戰心驚的戰術任務……直接塞到卞之影手上。
路數的态度太随意了,就像讓對方下樓時順便扔個垃圾一樣自然。
别說Wind,易憬根本沒法用這個态度對他SSR黃金大隊中任何一個成員。
易憬總覺得怪怪的。
但他又說不出怪在哪。
——畢竟路數并不需要像他一樣瞻前顧後,隊伍裡也沒有防不勝防的“修羅場”時常刷新。
果然,易憬在心裡點頭。
原因無他,唯手熟爾。
——單推人就不需要像他一樣考慮這場上誰、下場上誰的分餅平衡問題。
路數隻需要思考,她該如何讓地圖、戰術與核心位成員三者統一。
而這就夠了。
瞬間,易憬回想起了數天前的一幕——
“九點鐘方向有個蛇形海岸……很适合誘敵深入。”
路數兀自點頭,又随口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