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巨蟒剛咽氣那會兒,婁星遙一定會回答一句非常滿意。
但在觸及到聞寒山那略帶冷意的目光時,說出口的話便成了很是底氣不足的三個字:“還行……吧?”
“呵……看來你自己也知道剛剛的表現很糟糕?”
聞寒山冷笑了一聲,當然能夠看出婁星遙的口不對心,當即便決定讓他心服口服:
“适才那隻花青岩蟒,不過堪堪一階初期,即便是一個煉氣三層的修士也能将其斬殺,卻能将你逼得如此狼狽,的确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說到後面,聞寒山的語氣中似乎還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嘲諷。
但婁星遙卻能夠分辨出,其中更多的,分明是恨鐵不成鋼。
那花青岩蟒隻身長便有五丈,遠超過婁星遙上輩子所熟知的蟒蛇大小,初見之下,他便已然被其體型所震懾,心生怯意。
再加上後來被那花青岩蟒的毒液震懾了一番,原本便氣短的氣勢又是矮了一大截。
那花青岩蟒正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才會對婁星遙窮追不舍。
彼時婁星遙滿腦子逃命,自然沒機會仔細分辨,現如今細細想來,便知道聞寒山所言非虛。
那花青岩蟒雖體積龐大,但修為并不高,若非如此,他也不能輕易将其雙眼刺瞎。
正當婁星遙反思之際,聞寒山的聲音再次接踵而至:
“你與那花青岩蟒纏鬥多時,為何一直不動用靈力,隻靠蠻力攻擊?”
“這……”婁星遙面上的神色凝滞了片刻,他總不能說是自己忘了吧?
婁星遙到底當了三十多年普通人,在與那巨蟒纏鬥之時,滿腦子都是自己命不久矣的緊張感,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靈力不靈力?
但凡他能夠意識到這一點,将靈力灌于匕首之中,也不至于幾次三番都隻能在蛇鱗上留下幾道淺顯的傷痕,不能緻命不說,反而還使得那巨蟒獸性大發。
如此看來,他與巨蟒纏鬥的整個過程哪裡能夠算得上還行?
完全就是糟糕至極。
婁星遙此刻也終于明白,為何他剛才幾次三番差點命喪蛇口,也不見聞寒山有絲毫動作,為何對方出現時,周遭的氣息會如此冷寂。
這分明是對他的表現失望到了極緻。
心中原本因為擊殺巨蟒而升起的滿足感與那一絲小得意,頃刻間便煙消雲散。
若是将靈力運用得當,他在第一次對那巨蟒的七寸出手之時,便能一擊斃命,哪裡還會有後來幾個時辰的耗費?
包括剛在在巨蟒倒下之後,他分明覺得渾身上下已然擠不出一絲力氣,但在聞寒山逼迫的目光中打掃完戰場後,體内的疲憊感反而消散了大半,就連那隐隐作痛的傷口,也緩解了不少。
這是靈力運轉後,所帶來的便利。
如此種種,足以見得他現在是空有煉氣五層的修為,卻絲毫沒有煉氣五層應有的實力。
想到這裡,婁星遙終于明白聞寒山的面色為何會如此難看,當即神情一肅,認真道:“我明白了,多謝聞兄提點。”
聞寒山本就不是一個喜歡說教之人,現如今見婁星遙确實明白了,臉上的神情也緩和了不少:
“能夠一眼看出花青岩蟒的弱點所在,這一點做的不錯,繼續保持。”
緊接着便如同前些日子将主動權交給婁星遙一般,再次隐沒在了他的視野範圍之外。
這是怕把他打擊地一蹶不振嗎?
婁星遙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但卻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進入了警戒狀态。
他可沒有忘記,剛剛聞寒山才說過,血腥味會在無盡之森中引來麻煩。
适才他雖然已經打掃過了戰場,但他畢竟與那花青岩蟒纏鬥多時,或許已經引來了其他妖獸的注意也尚未可知。
好在觀察了一圈後,并無異樣。
略微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适才聞寒山出現時,有片刻的氣息外露。
在無盡之森外圍的這一圈地盤裡,聞寒山的修為幾乎是碾壓一般的存在,即便有妖獸尋着血腥味而來,此刻恐怕也因聞寒山的震懾而不敢靠近。
但無論如何,眼下的這片區域已然不是久留之地。
稍稍運轉了幾圈靈力,将體内的疲憊之感一掃而空,婁星遙便順着一開始計劃的方向飛掠而去,直接離開了這一片戰鬥區域。
*
茂密的叢林之中,一道身着青色衣衫的身影在空中靈活地上下翻飛着,而在他的對面,則有一頭灰黑色的巨狼與之纏鬥。
巨狼皮毛幽深,四肢粗壯,其閃着寒光的利爪一看便知不好惹。
在攻擊的間隙,粗壯的狼尾時不時地朝那道青色的身影掃射而去,雖未傷及那人分毫,但從落地時激起的塵灰便能看出這力道不小。
若是一個不小心被擊中,即便不死也會被去掉半條命。
隻一眼,便能讓人心生悚然。
但那道青色的身影不僅絲毫不懼,甚至還主動朝那巨狼脖頸處的弱點攻擊而去。
在此期間,巨狼掃尾、撲抓、撕咬……可謂是手段頻出,但最終依舊技術一籌,一時疏忽,被那道青色的身影抓住機會,一舉将匕首插入了其脖頸的弱點處,失去了呼吸。
“呼——”
巨狼倒下的瞬間,與他纏鬥的人也明顯松了一口氣,落地後上前将那巨狼的屍體收入儲物袋中,又手中掐訣将四周的血迹打掃幹淨。
一套動作下來可謂是行雲流水,熟練至極。
在那身着青色衣衫的人擡手将自己臉上的血迹擦拭幹淨後,所露出的那張漂亮的臉,以及小鹿一般的眸子,不是婁星遙又是誰?
在他将戰場打掃幹淨後,不知隐沒在何處的聞寒山,也悄然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很不錯。”
适才那頭被婁星遙斬殺的巨狼,赫然隻一頭二階初期的妖獸,觀其氣息,已然有了人修煉氣七層的實力。
甚至比婁星遙現如今的修為要高上兩層。
但适才雙方對戰之時,婁星遙卻絲毫不見當初面對花青岩蟒的無措與狼狽,不僅能夠将那巨狼逼得節節敗退,最後還能将其斬于劍下。
誰能想到,不到一年的時間,他便能有如此大的進步?
饒是聞寒山,此刻看向婁星遙的眼神中,也不由多了一絲贊賞。
“這還要多謝聞兄的辛苦教導。”婁星遙朝聞寒山露出了一絲笑容,對自己此次的表現也十分滿意。
自從大半年前第一次遭遇花青岩蟒之後,他便意識到了自己在實戰中的短闆。
這也着實不能怪他,畢竟婁星遙曾經生活在和平年代,除了特殊職業者,誰又會去學那專門殺人的功夫?
好在他也并非全無門路,至少聞寒山在與人對戰方面還能算得上是行家。
于是在察覺到這一點後,婁星遙便時常向聞寒山請教。
對方也從來都不藏私,對于他的疑問,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甚至每每在他與妖獸纏鬥之後,還會主動出現,為其複盤。
正因如此,婁星遙才能從一開始被一頭一階初期的花青岩蟒逼到絕路,成長到現如今能夠輕松将二階初期的妖獸斬于刀下的模樣。
“都是你自己刻苦努力,”聞寒山倒也不居功,語氣淡然,而後便話鋒一轉,“我觀你身上的氣息,是快要突破了?”
自從進入無盡之森曆練後,聞寒山便讓婁星遙将身上的隐息佩給收了起來。
這樣不僅能夠提高他的警惕之心,同時還能方便聞寒山觀察他身上的氣息變幻,現如今便是如此。
“是的。”婁星遙微微點頭,都說實踐才是最好的老師,換在修行上,也同樣如此。
他曾經在突破煉氣五層時,在最後一道穴位上便耗費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現如今不過曆練了一年不到,便已然将第六條經脈打通了大半。
唯一尚未打通的那一道穴位,也已然搖搖欲墜,仿佛隻要輕輕一用力,便能使其通,絲毫不見當初突破煉氣五層時的凝滞感。
“既如此,恰好三十公裡外有一營地,今晚便去那裡休整一番罷。”聞寒山頓時對接下來的行程有了安排。
婁星遙已然在無盡之森中曆練了大半年,自然清楚聞寒山口中的營地是什麼地方。
無盡之森作為天明大陸遠近聞名的曆練之所,平日裡進入其中的曆練之人可謂是絡繹不絕。
其中不少人都如同婁星遙這般,一年半載也不見得會離開一次。
但他們曆練中所獲得的妖獸屍體、草藥等一應物品,又不能長久存放于儲物袋中。
不僅是因為儲物袋空間有限,更是因為妖獸身上的靈氣會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消散。
于是為了方便曆練的修士們将身上所得售出,也為了方便自己收貨,西林縣中的商家便在無盡之森外圍中選了幾個安全的位置作為交易點。
在越來越多的修士選擇在交易點中售出身上的物品後,這些交易點便成為了修士們的營地,發展到如今,前來曆練的修士即便不參與交易,也可能将其作為曆練途中的中轉站,在其中歇腳。
這大半年中,婁星遙也遇到過兩三處這樣的營地,卻并沒有在其中過夜,大多時候也隻是将身上的曆練所得售出,便再次上路。
現如今婁星遙臨近突破的邊緣,少不得需要靜心打坐整理近日所得,三十公裡外的那處營地,便是最佳的選擇。
不多時,兩人便已然抵達營地的外圍。
才剛進入這片營地,婁星遙便察覺到了其中不同尋常的氛圍。
與無盡之森中的其它營地相比,這裡似乎有些過于活躍了,而營地之中,還有不少人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談論着什麼。
正當婁星遙感到疑惑時,便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交流聲——
“聽說了嗎?滄瀾城的周家,又出了一個單靈根的天才!”
“周寒山嘛?這大陸上還有誰不知道?但是這都是哪年的老黃曆了?他人都已經廢了……”
“嗨!不是他,是另外一個!”
“這怎麼可能?周家祖上是冒青煙了,單靈根這樣的人物也能一次出倆?”
“騙你做什麼?這次這個,據說是個遺落在外的滄海遺珠,叫什麼來着……”
“哦,想起來了,叫夜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