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在江落月還未與經紀公司合約到期時,養父母就在她不知情時,私下聯系多家經紀公司比價,甚至在要簽訂合同時臨時反悔,鬧出不小的風波。
有公司放出風聲,江落月的風評一落千丈,輿論圍攻她,連帶原經紀公司也不願再與她續約。
無奈下,她隻能另尋經紀公司。
養父母對律法一知半解,發現網絡風評不對後,老實不少。隻是私下,她們依舊威脅江落月,一定要簽約給價高的公司,并分給她們一半的錢。
江落月那時還對家中留有依戀,難以拒絕,為此身心俱疲。
周若年就是這個時候,以經紀人的身份與她養父母接觸,并說服二人,這才讓江落月成功簽約雲越。
可以說,整個流程,都是周若年一手包辦,江落月甚至不曾與雲越的管理層說過話。
但為了表現對她的重視,雲越的人還是添加了江落月的聯系方式,為她安排了幾位經紀人,供她選擇。
江落月簽過很多合同,大緻翻閱後,便确定,手中這份合同,與她上一世簽約的沒有差異,待遇合理,資源分配也寫的極其詳細。
唯一被特殊注明的點,是合同規定必須由周若年擔當江落月的經紀人,除不可抗力因素外,發生任何變動,都算雲越違約,二者将自動解約。
上一世,簽約合同前,江落月已經将周若年視作經紀人,沒有在意這條。
但這一次,不一樣了。
指尖不自覺收攏,江落月攥住那份合同,緩慢起身。
微風拂入室内,吹動窗沿旁放置的那幾簇明豔鮮花。
周若年從會客室走出時,幾個經紀人正閑談着什麼,氣氛活絡。可在看見她後,話音卻不自覺放輕,連帶氛圍也凝滞起來,視線紛紛飄向坐在邊緣的俞青。
俞青嗤笑一聲,别過臉去,方才有人尴尬道:“若年。”
俞青與周若年同期進公司,平日互相分享資源與内幕,難免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前段時間,俞青與某位藝人達成口頭協議,隻等對方合同到期就會簽約雲越。
她以為事情闆上釘釘,當周若年問及她出去理由時,便回答了。
俞青沒将這當一回事,誰曾想,昨天那位藝人如約而至,選擇的經紀人卻不是俞青,而是周若年。
一問才知道,是周若年在得知藝人名字後,主動向公司争取更好待遇的合同。雖然提議被打回,可知道這件事的藝人還是心懷感激,主動簽約。
競争很正常,但通過她說的消息,搶她的藝人,這就是背刺。
俞青氣瘋了,偏偏又不能将這件事鬧大——公司都是以利益為重,太情緒化,反倒會讓管理層懷疑她的能力,隻得忍氣吞聲。
俞青的情緒,周若年自然注意到了,但那重要嗎?
二人雖然都是從零做起,但俞青家中有做傳媒的親人,總是收到一手消息,業績與能力都将周若年遠甩一截。
可在自己簽約江落月後,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雲越沒什麼大火藝人,童星出身、名氣斐然的江落月一簽約便會成為重點打造對象,前程無限,連她,也會将俞青甩在身後。
想到這,周若年付之一笑,還沒說什麼,咖啡機前,一身正裝的女人轉過身來:“江落月看完合同了嗎?”
“時總。”周若年立即收斂笑容,認真答複,“已經看好,要簽字了。”
時微颔首。
她被家中派來接手雲越,已經快一年時間,但一直沒做出像樣的成績。因此,當周若年主動以‘江落月簽約雲越’的條件,想換取1%的股份後,沒過多猶豫,時微便同意了。
這點股份,折算下來不過百萬,時微不在意這點錢,隻是心中也暗道周若年口氣大。
不曾想,周若年确實有手段。
隻是,想到二人進公司時難掩親近的模樣,時微還是提醒了一句:“有些事,還是要注意分寸。”
周若年規矩應聲,聽沒聽進去,時微并不關心。畢竟,如若二者未來真的鬧出绯聞,最先被放棄的,肯定是周若年。
至于合同上特意注明的條例?藝人合同,當然是以藝人意願為主,江落月自己不追究不就好了。時微有信心,在足夠的利益前,一切感情都是空話。
她抿着咖啡,與周若年擦身而過,沒走幾步,有些意外的挑眉。
“江小姐?”
周若年下意識回頭,果然看見江落月站在不遠處,手中還拿着那份合同。
與時微點頭的同時,落月不忘回應其她經紀人。
那些經紀人裡不乏江落月的路人粉,笑着說出她曾出演的劇,連時微都參與其中,笑着說:“你演的哭戲,我家人還看哭過。”
氛圍當即其樂融融,反倒襯得等咖啡的周若年像個不重要的邊緣人物。
她難以忍受這種冷遇,尤其是在俞青眼前:“落月?看完合同了嗎?”
有人投來好奇目光,江落月卻神情淡然,避過周若年視線。她心裡清楚,雲越不是最好的選擇,但卻是最能解她燃眉之急的。
再拖下去,養父母很有可能繼續先斬後奏,逼迫她簽約某些黑心經紀公司。到那時,她連選擇的權利都沒了。
“合同我看完了,雲越的誠心讓我動容,我很希望能與雲越合作。”
“隻是——”
“隻是什麼?”時微挑眉,“是待遇方面還有要求?”
“不是。”江落月搖頭,繼而毫無猶豫道,“有一項條款,我希望能删除。”
隔着一段距離,周若年聽不清二人對話,但當江落月開口後,時微明顯有些驚訝,投來目光。
反倒是江落月,從始至終不曾分給周若年一個眼神。
她無端感到心有些空。
江落月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隻要同意簽約,就不會反悔。
難道是她父母又說了什麼?
越想,周若年越感到不安。她想再對江落月獻媚,可二人已經結束交談,時微正對助理吩咐着什麼,下一秒,打印機開始運轉,吐出的赫然是藝人合同。
“落月?”這一次,周若年再也藏不住語氣裡的慌張,“是合同有問題嗎?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和我、和時總談……”
約定好,又突然反悔,放哪一行都是得罪人的事。
時微想将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江落月卻不需要。
她坦蕩正視周若年:“不是。”
周若年越發錯愕。
過往對視時,江落月總是難掩害羞,偶爾目光相迎,也帶着濃濃的信任與依賴。
可此刻,那些依戀的情緒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防備,甚至是……厭煩?
“是我主動和時總說,想删去由你擔任我經紀人的條例。”
一瞬間,許多經紀人瞪大雙眼,俞青更是将幸災樂禍寫在臉上。
周若年不可置信道:“為什麼?我們不是說好的嗎?落月,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過往,在江落月眼前,周若年總是沉穩而溫柔,遊刃有餘處理一切事物。而在此刻,她語氣急迫,面露焦急,甚至想上手拉江落月。
她看着周若年,像是見到一座本就虛無缥缈的神像碎裂,心髒酸楚。
可越是這樣,江落月越覺得清醒與輕松。
她牢牢記住這種感覺,反問道:“是嗎?”
“可我已經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