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還沒落下,她的肚子便咕咕咕叫了起來。
被扔在地上的魔臉魚雖然幽綠可怖,流淌着粘稠泛黃的汁液,看起來醜陋又惡心。
可葉菱嘗過它的滋味——
鮮嫩幼滑,軟彈可口。
好吃的。
視線不由自主悄悄瞟着地上的魔臉魚,她幾乎是下意識輕輕咽了口唾沫。
魔臉魚應該生活在附近較遠的某個水域,李先生不常去那裡,所以她之前也不是時常能吃到……
隻差一點,葉菱就要向食欲低頭。
若不是她還想活下去的話……
“……”
不知何時,李先生的眉頭深深蹙起。
幽藍的豎瞳,深深凝視着眼前神情别扭的人類,好像在看一道猜不透的難題。
它伸手,修長的指爪提起魔臉魚的尾巴,把嫩滑的魚身怼到葉菱面前,晃了晃。
葉菱别開頭,卻見那魔臉魚換了個方向,又湊到自己眼前。
李先生……似乎竟對她頗有耐心。
“我都說了,我不吃!”
葉菱嘟囔了一句,生怕對方把魔臉魚強塞進自己嘴裡,索性抿緊唇,閉上了眼。
被叫做李先生的污染物,瞪着負氣閉眼的嬌小人類,半晌,又轉過眼,瞪看手中那隻耷拉着屍體的魔臉魚,沒想出這和上次那條有什麼不一樣來。
上一次見到的時候,她明明還高興得很。
它的鼻腔裡發出呼哧呼哧的氣音。
人類……真麻煩。它想。
葉菱看似閉着眼,卻格外警覺地關注着對方的動作。
眼看着李先生越來越生氣,她的心也不由得一點點提了起來,忐忑極了。
不一會兒,便聽到那邊傳來一陣皮肉被惡狠狠刺穿的滋滋聲。
葉菱的眼睫忍不住微微一顫。
沒多久,一股熟悉的烤肉味鑽進鼻尖。
葉菱的鼻翼微微翕動,饞得忍不住睜開了眼。
随後便看到,那冷灰的人影沉默地坐在她升起的火堆旁,尖利的指甲整個刺穿了魔臉魚,将它懸在火焰之上烘烤。
葉菱愕然。
它……是在幫她烤魚嗎?
李先生竟會烤魚?
炙熱的火舌燎過冷灰結實的指掌,葉菱驚叫一聲,本想上前将它的手拉出來,卻發現火焰之上,那覆着幽綠鱗片的大手毫發無傷。
它根本就不怕火……
倒是李先生聽到她的響動,擡眸掃了她一眼,兇惡的豎瞳掠過她驚惶至極的眼,微微緊縮了一瞬,下一秒,惡狠狠地一瞪,又快速别開了去。
看起來……好兇。
葉菱咽了口唾沫,緩緩低下頭。
直到那極長而鋒利的指爪,串着那條黑乎乎的烤魚,停在了葉菱眼前。
魔臉魚被烤得漆黑焦糊,一看便知烤的那人沒有任何技巧,完全是學着她平時的模樣胡亂把魚怼進了火裡,連内髒和鱗片也沒有處理。糟糕透頂。
可是……
葉菱鼻尖忽然湧上一股酸意。
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
自從母親去世開始,她便背負了太多。
被舅舅家收留後,便成了那一家的長姐,寄人籬下的她必須顧着一整個家子的感受,不是勤勤懇懇地做飯做家務,便是找兼職掙錢補貼家用。
有時候,她一不小心做菜做得少了,頂着餓過勁的肚皮收拾完廚房,一回頭,隻能看到桌上的幾個空盤子。
從來沒有人,記得給她多留一些。
如今孤身一人穿越到異世,為她親手烤魚的,竟是一隻兇巴巴的、連話也不會說的高級污染物。
葉菱忍不住低下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李先生見葉菱半天沒有動靜,不耐地晃了晃焦糊的烤魚,試圖把滾燙的魚放到她嘴邊,好讓她趕緊吃下去。
“嘶——”它不耐地催促了一聲。
葉菱擡起小臉,直直望着那冷灰的身影,腦海中生出一個危險的想法。
如果李先生對她這麼好,最後卻是為了吃掉她……
——那就讓它吃掉好了。
葉菱眼裡含着淚,揚起一抹小小的笑顔。
她就着那隻冷灰的、覆滿幽綠鱗片的利爪,吹了吹冒着熱氣的烤魚,雙手微顫着,剝開烤魚表面上那層滾燙而焦黑的鱗片,露出細嫩的魚肉。
葉菱又呼呼地吹了幾下烤魚。
清涼濕潤的風随之滾了過去,銀灰堅硬的利爪微微一顫。
手背上那細密的鱗片,不知何時全部悄悄地立起,好像在努力抵禦些什麼。
葉菱吹了一會,覺得烤魚應該不燙了,雙手捧着那隻堅硬而巨大的爪子,就着它,輕輕在幼嫩的魚肉上咬了一口,滿齒生香。
幽藍的豎瞳盯着她小心翼翼握着自己爪子的模樣,忽然閃過一道灰白的、濕潤的、及其滿足的瞬膜。
一口,兩口,三口……葉菱無比珍惜地,将那隻烤糊的魔臉魚全部吃進了肚子裡。
自始至終,那隻利爪始終穩穩懸在她面前,任她調整角度、捏圓搓扁。
葉菱吃飽了飯,望向李先生的眼裡,帶上柔柔水光。
“你真的會吃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