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黯淡,星星點點的落光和剛剛探頭的星星撐起了光亮。
這個點,江邊散步的人并不少,他們或兩人牽着手,或三四人談着小話,卓煙橋以前是少數的形單影隻。
但今晚不是。
不過南鵲還沒有來,說是有些工作還沒弄完,弄完自己會來,不用來接。
卓煙橋便沒有再強求,他倚在江邊欄杆上,合上眼,額發被霞光親吻,享受着江風帶來的惬意,而後索性就趴在了欄杆上,欄杆上某些地方是未塗抹均勻的油漆,摸起來凹凸不平,竟意外的有些舒服。
“打擾一下。”是個女聲。
卓煙橋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在叫自己,轉過頭,是一個手裡拿着相機的女孩,看起來應該要比卓煙橋大上一點。
卓煙橋擺正身子,将身上的疲乏抽走,禮貌詢問:“您好。”
女生笑了笑,舉了舉相機,表明來意,“我是個自由攝影師,一般有時間就會去各種地方拍拍照,剛剛看到您在江邊,整個畫面就很美好,就忍不住拍了下來,要是介意的話可以我可以删掉。”
“不用,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可以。”女生找出那張照片,照片上卓煙橋隻露了一個側臉,姿态慵懶,景色簡單,不過江水,不過夕陽,搭配在一起意外成了一幅絕美的圖畫,說不清是景襯人,還是人襯了物。
“拍的真好。”卓煙橋由心感歎。
“我可以給你留一張底片。”
卓煙橋笑着拒絕了,“我的眼睛已經記下了。”
“好,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去别的地方了,感謝您。”
“沒事。”
女生回過身,一邊走,一邊翻看着成果,這是她今天拍的最滿意的一張。
看着看着,她卻皺起了眉頭,似曾相識。
卓煙橋扭身繼續沉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但這期間他并不覺得難捱。
因為一定會來。
無需回頭,背後輕響,越來越近,然後站住。
“你來的好慢。”
“不好意思,稍微耽擱了會。”南鵲臉上帶着窘迫,自知理虧。
卓煙橋擺擺手,“我不是為了聽你道歉才找你的。”
“你為什麼總喜歡道歉?”
南鵲沉默。
這幾年在國外到底過得怎麼樣?整個人都變得拘謹了許多,不似曾經的熱烈。
卓煙橋一直覺得,自己喜歡南鵲要比南鵲喜歡自己要多,話這般說,可多次的主動都是由南鵲來完成的,南鵲會笑着把卓煙橋的手挪到手臂,脖子,還可能是更隐私的地方。
卓煙橋鬧個臉紅脖子粗,卻是舍不得抽會手。
卓煙橋低眉,後知後覺的苦笑,真是服了,自己總是莫名其妙的陷入追憶。
趕緊換個話題。
“我總喜歡來這,開心時來,難過時也來,這幾年後者的原因偏多一點。”
他看向身邊的南鵲,“但今天我很開心。”
南鵲望着他,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打了一個解不開的結。
他想抱他了。
忽的“轟隆”一聲,帶着重音後的顫音。
聲音從卓煙橋背後傳來。
兩人不約而同的扭頭。
就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個小男孩正蹲着身子檢查他的滑闆,小男孩看起來年紀不大,也就十來歲左右。
從剛才那一聲聽來,那一跤摔的并不輕,可是并沒有聽到從小男孩嘴裡出來的疼意。
看着小男孩認真的神色,不大的手掌來回翻轉滑闆,終于檢查完後發現完好無損,臉上緊繃的表情才松弛下來變成了笑臉。
看來是真的喜歡了。
不遠處站着他的父母,聽到聲響也隻是回頭看了一眼,男人還說了句:“多摔幾回就會了,摔壞一個,買一個。”
小男孩把滑闆抱在懷裡,悶悶地說了句:“我就喜歡這個。”
卓煙橋撇眼,看着淡淡笑意爬上了南鵲的面龐。
不過一個小插曲,小男孩繼續進行他磕磕碰碰的表演,看樣子初學者無疑了,滑闆也不是一項簡單的運動,好幾次摔倒加幾十次踉跄,但小男孩臉上并無煩躁,不厭其煩的一次次上闆。
南鵲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放大,絕不是嘲笑,是一種對勇士的褒獎,這種态度很是渲染他。
卓煙橋并沒有覺得眼前的畫面有什麼好笑的點,可現在,他也是笑。
天色越來越暗,但星星越來越多,彌補了黑暗,路人散步的人也越來越多,成了條流動的銀河。
晚風吹過耳畔,南鵲舒服的吸了口氣。
今日的訓練也差不多了,小男孩被父母領着回家。
“明天還來嗎?”臨走時小男孩問。
“來,每天都來。”女人說。
南鵲怔怔地看着前方一家三口牽着手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黑夜幫他遮.掩苦澀,他在那麼一段急需慰藉的時光裡,羨慕别人的自由。
卓煙橋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着欄杆,天然的樂聲和這晚景融為一體。
“南鵲,來看江。”
南鵲下意識摸了摸臉,乖巧地走到卓煙橋身邊,同他一樣搭上了欄杆。
“美嗎?”卓煙橋問。
“很美。”南鵲回答。
“是吧,我難過時不太喜歡和别人說,我就喜歡來這,它會接納我的一切,無論壞的好的。”卓煙橋說這話時看着南鵲,意有所指。
早就說過,氛圍是一種及其玄妙的東西,它讓一些情緒自然的表露,不需要預告,不需要動作,人被身體裡的激素掌控,人很難對抗氛圍。
而夜晚也是一天中情緒最複雜的時段,内心尤為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