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是不爽，但不能當面發作，倒顯得他小氣了。

謝曉年似是想起了什麼，放下筷子，到現在，他都沒有好好表達謝意，低頭道:“謝謝。”

意識到這樣不夠正式，便扭頭看了南鵲，重複了一遍，“謝謝。”說完趕緊垂下眼，耳尖又紅了。

沉默寡言的少年，做到這樣已經是突破他的極限。

南鵲眼見的愣了一下，微笑道:“其實，我沒做什麼，是這位哥哥先發現你的妹妹走丢了，在外面待了很久。”

不知怎麼的，卓煙橋自動在耳朵裡放大了“哥哥”那兩個字，不過隻是個簡單的代稱。

他擡眼，剛好碰上謝曉年的目光。

謝曉年微微張口，情緒複雜，看着卓煙橋，卓煙橋感受到目光立馬把視線挪開了，看向另一邊，那表情好像就在說:可别謝我，我可什麼都沒做，可承受不住你的謝意。

謝曉年本不願意信，可話出自南鵲之口，他不得不信。

确實，當時他們兩人都在那裡。

謝曉年又扭頭看了一下正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還搖頭晃腦的謝曉圓，扣了扣指尖，下了極大的決心，終于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謝謝。”

雖微小但足以聽清。

可卓煙橋還氣着呢，“可别，我可受不起，您留着自己說吧。”

謝曉年沒再還嘴。

這時候南鵲出來當和事佬，“好啦好啦，這都是小事，他聽到啦，對吧。”說完看向卓煙橋。

卓煙橋敷衍的“嗯嗯”了兩聲，從椅子上起身，聲音還聽的出來是不開心，“你們聊吧，我去鋪床，今晚就睡這吧。”

他可不小氣，局外人就局外人，愛獨處就讓你兩獨處個夠，他可太大方了。

“你看吧，他人真的很好，是他先發現你妹妹走丢了，陪你妹妹好久好久，打你電話又打不通，後來才聯系的我。”南鵲說。

謝曉年目送着卓煙橋的背影，心裡不太舒坦，仔細想想，這個人從來沒有強迫自己什麼，一直是自己單方面的讨厭人家。他又想到南鵲，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南鵲哥哥這麼好的人，和他交往的人人品一定也不賴。

“哥哥和他是什麼關系呢？”謝曉年的語氣很平常，也沒有試探。

“……”如此簡單的問題南鵲一時間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還是謝曉年接着回答的，“一定關系很好。”扭頭看向南鵲。

南鵲表情一瞬間的不自然，快速調整，但笑起來依舊有些僵硬，“嗯，是很好的朋友。”

謝曉年低頭，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南鵲以為男孩又陷入類似内疚的情緒中，趕緊轉移了話題。

“你平時有什麼愛好嗎？”

謝曉年搖搖頭，愛好這兩個字對他來說太遙遠了，他連閑下來看一會電視的機會都沒有，“想賺錢。”他說，這是他唯一的愛好。

他可以沒有愛好，可是妹妹憑什麼也被剝奪興趣愛好的權利，看着謝曉圓坐在沙發上看着動畫片，時不時哈哈大笑，這樣的畫面讓他心如刀割，這麼簡單，卻成為了夢寐以求。

她還那麼小，她不應該跟着自己受苦，她也很懂事，從來不會要些什麼，更不會嫌棄，隻知道，她有哥哥就足夠了。

這便是謝曉年的信念。

其實他來到這，他最害怕的就是他們會問他為什麼不去讀書，為什麼要打工這類問題。

他該怎麼回答，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就像個無依無靠的流浪兒，可是他還是想要維護他哪怕輕如草芥的自尊心，所以面對别人的幫助，他總是很排斥，他願意用數不清的日夜來努力，隻是為了證明他一個人也可以，即使過程非常艱難，即使妹妹也會跟着他受更多的苦。

不過現在，他還是猶豫，自己的一廂情願真的是正确的嗎？

直到現在，南鵲都沒有問，他都不好奇嗎？可是謝曉年覺得自己明明已經被剝光了。

肩上一股重量，是南鵲搭上了他的肩膀。

“就剛剛那個哥哥，他超級厲害，唱歌非常強，會好多好多類型的樂器，經常上電視。”這話就應該在卓煙橋在的時候說，南鵲當然知道卓煙橋是不高興了，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聽到上電視，謝曉年忍不住張了下嘴。

“改天讓他教你，吉他還是鋼琴，随你挑。”

“算了吧，感覺不太好。”這關系可不是能成為老師和學生的關系。

“隻要你願意，都引刃而解，或者你想和我學點東西？”

謝曉年眼睛都亮了，“好呀好呀。”

“好，那你來。”

南鵲把人領到了自己的畫室，剛進門就撲面而來的紙筆香，“有些亂可能。”南鵲邊說邊撿起地上的紙張。

之後這個房子裡充斥的是謝曉年一句又一句的驚歎。

一雙手該如何巧妙才能創造出如此栩栩如生的圖畫，甚至透過薄薄一張平面感受到了背後表達的情感。

起初，南鵲也沒抱多大期待，會覺得謝曉年會對這個感興趣，可看着謝曉年充滿求知欲的眼神，他心裡燃了一瞬。

南鵲開始和他講述他的作品背後的故事和創作過程，謝曉年聽的很認真，有時候還會曝出一些自己的見解，讓南鵲很意外。

門外一句大聲的“哥哥”，是謝曉圓的聲音。

“快去哄哄她。”南鵲趕緊說。

謝曉年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南鵲扭頭開始擺弄房間裡的東西。

很快另一波腳步聲跟着響起，到門口停止。

卓煙橋姿态慵懶，身體倚靠在門框上，眉眼也是下垂，他又不開心了。

“哇哦。”極沒有溫度的兩個字。

“你從來沒有主動給我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