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煙橋睡醒了下意識想撐起胳膊,卻發現擡不起來,半邊胳膊早已麻的如同老電視上接收不到信号而顯現的雪花圖樣,密密麻麻。
眼睛也是模糊的,他不是睡到自然醒,昨晚好像還做了個可怕的夢,内容現在模糊,也不願意去回憶。
他緩緩的将自己那隻胳膊抽出來,看到南鵲蹙了下眉,他的心跟着一驚。
他輕輕呼氣,把胳膊擡起來回回血,這才好一點。
看樣子南鵲睡的還挺好,摟着自己的腰不撒手。
昨晚兩人相擁而眠,沒有進行過度的交流,但是心裡同頻共振,一切都在了不言裡。
南鵲,我知道了你有努力藏匿的辛苦,可我又害怕知道你為何辛苦。
南鵲說要帶他回家看看,卓煙橋那時笃定的回答要去,其實心裡緊張不已。
原生家庭的好壞對孩子的影響是終生的,那是一個無形的模型,潛移默化的改變着孩子的生長狀态。
人無完人,可卓煙橋挑不出南鵲身上任何的小毛病,他那麼好,如果,隻是做一個假設,在一個并不圓滿的家庭裡長大,卻不帶尖刺,活的像陽光:
隻會是兩種極端,要麼是衆星捧月的明珠,要麼是污泥裡生出的花。
南鵲從不主動提及自己的家庭,而卓煙橋總歸是感受到了些什麼,他有無數次機會去打聽一下南鵲的家庭。
但他沒有,南鵲想說自然會說的,主動窺探别人的家庭這并不禮貌,他總是這麼想,其實另一點原因是因為他的懦弱。
若真是知道了些什麼,卻隻有無能為力應對,那時候才是真正的無助。
不過從今天開始,他每天都要做好準備。
無論南鵲面臨的是什麼,他都要泰然自若的握住南鵲的手,“有我呢。”溫柔但擲地有聲的說出這句話。
他會成為南鵲的底氣。
卓煙橋慢慢将在自己腰上的手拿開,再将自己的枕頭塞了進去。
看到南鵲睡的這麼沉,卓煙橋心裡暖暖的,嘴角也有了弧度。
隔壁,其實謝曉年早就醒了,他本身就不是缺覺的人,雖然床很大很軟,但讓他很不習慣,昨晚是硬逼着自己睡着。
早上醒來,四周鴉雀無聲,看時間,才五點不到,謝曉年煩躁的閉了閉眼,他知道他是再睡不着了,扭頭,好在謝曉圓還睡的正香。
好不自在。
不能四處走動,也不能出門,真不知道能幹些什麼,連在床上翻來覆去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什麼聲響,隔一會看一會時間,時間慢的像烏龜爬。
“哥哥……”謝曉圓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醒啦。”謝曉年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
“哥哥,我餓。”
“噓,小聲一點,哥哥們還在睡覺,再等一會好嗎?”謝曉年小聲安撫,把妹妹攬到了懷裡,輕輕拍着背,身子一搖一搖。
“好的,哥哥。”謝曉圓也跟着把音量放到了最低。
而卓煙橋看到的正是,兄妹兩非常拘謹的畫面。
恐怕是早就醒了,卓煙橋有些懊惱,自己應該早點起來的。
他小時候也是這樣,話不是很多,接觸樂器也是因為不太愛和人說話,一次因為父母有事,将他丢在了親戚家。親戚對他很好,這毋庸置疑,可卓煙橋内心就是有些本能的抗拒,晚上躺在陌生的床上,看着陌生的天花闆,難以入睡,到最後眼角還濕漉漉的,他也說不清在難過什麼。好不容易睡着後,早上又醒的早,無事可做又怕打擾人的卓煙橋,坐在床上盯着窗外看了幾個小時。
“小橋,怎麼都起來了啊,什麼時候醒的?”是姨媽溫柔的聲音。
“才醒的。”卓煙橋那時回答。
卓煙橋叩了叩門,“你們醒啦,去樓下吃早餐吧,一會給你南鵲哥打包帶點上來,你們洗漱一下,準備出門,洗漱用品都放在衛生間了。”
“好。”
出了門,謝曉年才敢呼吸聲大了點,卓煙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而謝曉年身子的突然一抽也讓卓煙橋心裡一激靈。
“咳咳……”卓煙橋也不自在,謝曉年突然變溫順了,眼裡的戾氣散去了,他一時間就不太知道該用什麼相處方式了,“走吧,吃飯去。”
早已入夏,在外面什麼都不做,站着不動身上很快就浮現一層薄薄的的汗。
街角花朵被風吹的被迫露頭,它也難熬這暑氣。
他們來到最近的一家面館,室内開了空調,卓煙橋給謝曉圓點了份馄饨,謝曉年一份牛肉面,額外加了份牛肉,自己點了份西紅柿雞蛋面,現在食欲不高。
等飯的過程中,卓煙橋開口,“昨晚睡的怎麼樣?”
“挺好的。”
兩句簡短的對話,然後陷入沉默。
卓煙橋拿出手機,給南鵲發了個信息報了個備,免得他醒了找不到人着急。
卓煙橋沒吃幾口,熱天讓他進食困難,謝曉年倒是埋頭,但隻是小口小口吞咽,他把盛着牛肉片的碗往謝曉年跟前挪,“吃啊。”
“嗯……”卻是間隔好久才有一次的動筷。
“擡頭,”卓煙橋伸手将牛肉全部倒進了謝曉年的碗裡,“别浪費,這裡還能加面。”
說完他歪了歪身子,低下頭,開始裝作玩手機,手指漫無目的地劃着屏幕。
“昨晚我和你說的,你聽進去了吧?”卓煙橋問。
“嗯,可是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什麼?”
“據我所知,這會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