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連山咬牙,心裡騰升起無邊的憤怒。
他一早就看這個所謂大主教不順眼,對這位的厭惡仿佛深入骨髓了一般,此前男人的行為舉動還在合理範圍内,昨晚更是對他伸出援手——周連山差一點就要說服自己對他改觀了,結果今天早上就證明,遵循内心還真是行為的第一準則。
周連山憑借極好的修養才沒罵出聲,正在思考,岑文書從邊上走來,小心翼翼拍了他一下;“現在怎麼辦?”
周連山将目光從地上的蔬菜移到岑文書和梁家軒驚惶不安的臉上,露出一個寒氣森森的笑容:“想一起來玩個遊戲嗎?”
岑文書打了個寒顫,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周連山帶着他們和一盤爛掉的蔬菜埋伏在餐廳邊上的時候愈發強烈。
岑文書用手肘輕輕推了一下周連山,小聲問:“到底什麼意思?”
周連山盯着越走越近的司事,忽然燦爛一笑,把餐盤拼好,爛掉的蔬菜原樣放在盤子裡,然後往桌子邊上一塞,并迅速閃身進了餐廳裡。
胖司事走路時從來不低頭,體型的原因又注定她穿的修女袍無比寬大——一步,兩步,胖修女的腳步聲沉悶,但很快,在她與周連山等人躲藏的門闆擦身而過的同時,她的衣擺也擦過了桌上搖搖欲墜的餐盤。
陶器碎裂的聲音清脆,周連山回頭沖岑文書露出一個堪稱燦爛的笑容。
他還記得昨天睡前鬥篷男人神神叨叨念的那些箴言,周連山對西方文化是沒那麼了解,但他能聽明白瘦弱男人是因為不尊敬上帝才受到了斬斷手腳的懲罰。
不管事故如何多變,這個密室始終都遵循一個基本的條例——敬畏我主。
撕毀刻着聖經的本子是對主的不敬,不嚴格作息同樣也是不敬畏,不參與晨禱自然也是不敬……那麼浪費食物呢?
作為修女院的司事,浪費食物,對上帝不敬,又會如何?
答案很快揭曉。
肖燕和李樂楓還在膽戰心驚地布置餐盤,分發食物,忽然聽見一聲慘叫,而後是劇烈的嘔吐聲。
胖修女的身體本來就沉重笨拙,此刻她瘋狂地蹲在地上嘔吐,看起來更顯滑稽,清晨胖修女尚未進食,也吐不出什麼,但很快,一團血污從她的口中噴薄而出,掉落到地上不停蠕動——定睛一看,竟是類似腸胃的器官!
血污不停從胖修女口中吐出,最開始是蠕動的胃,然後是一截一截的小腸,鮮血和肉塊一起在地上湧動,胖修女的面部顯然極其痛苦,從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嗚咽。
而她身邊魚貫而入的修女們卻視若無睹,小聲與同伴們談笑着,還有溫和的修女走上前幫助肖燕和李樂楓分發食物。
直到最後一節腸子嘔出,胖修女顫抖着手用白色衣袍擦幹淨嘴角,然後摸起地上混雜着泥土和鮮血的燙蔬菜,緩慢卻堅定地往嘴裡塞去。
懲罰至此為止。
衆人目睹全程,李樂楓和肖燕承受能力差一點,已經沖到邊上開始嘔吐,梁家軒忍不住要哭,被臉色鐵青的岑文書用力捂着嘴锢在懷裡,饒是始作俑者周連山,此時臉色也不太好看。
雖然他的本意隻是用更大的事故去掩蓋他們缺席晨禱的事實,但這個“事故”顯然有些超乎他的預期了。
不過一報還一報,這就算是昨晚胖修女試圖殺死他的一個回報。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胖修女果然不是常人,即使嘔吐出那麼多内髒,在吃完“浪費的食物”後,她還是一瘸一拐站了起來。
路過周連山身邊時,她昂着頭,很明顯地斜眼剜了周連山一眼。
這可不是個好信号。
但好在接下來的用餐還算風平浪靜,燙蔬菜和面包的口味不算上佳,尤其是剛剛胖修女在衆人面前還上演了一場活色生香的嘔吐大戲。
他們勉強往嘴裡塞了點東西,填了個半飽,就看見渾身血污的司事翻着三白眼站到了肖燕面前:“瑪利亞·貝拉,去給她送食物。”
肖燕誠惶誠恐地站起來,端着手裡的盤子就要走。
這是衆人第一次聽到肖燕所扮演的修女的姓名。
眼看肖燕就要離開,周連山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擡頭看司事修女:“為了執行調查之責,我想見見瑪拉基。”
瑪拉基這個名字對于修女院衆人而言好似“you know who”,周連山一出聲,周圍瞬間一片寂靜。
司事修女的腦袋緩慢而僵硬地轉過來,半晌眼珠子才轉了一下,露出一點怪異的微笑:“當然,西蒙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