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師兄,小池…小池她…”溫昊有些語無倫次,他又看向不遠處的空座,那是江雲池從前的位置。最終,嚎啕大哭起來。
之後的話江雲池沒再仔細聽了。
大概就是溫昊稀裡嘩啦地說了些指責的話,師兄一直沉默着。
其實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師兄的錯,衆多巧合造成了她的死亡,衆人無法接受如此荒謬草率的結局,才會惋惜會悲痛,想為這些情緒找一個出口。
她的死亡,似乎對師兄造成了許多困擾。
她又開始漫無目的地遊蕩。
穿過層層建築,再越過一叢草木,便看見了被岩石圍住的小池塘。
她曾經問過師尊,這汪池水為何從不幹涸,冬日也從未見池水的上方覆着薄冰?
師尊忽悠她說,水裡的鯉魚是修煉千年的妖怪,自然有能力叫池水永不幹涸也不結冰。還警告她不要再造業,鯉魚都是成群結隊的,若是不小心又砸去之中某個小鯉魚辛苦修煉的修為,就會被其他鯉魚群起而攻之。
後來她才知道,師尊隻是想叫她遠離池水,免得她又落水。而為了不讓自己精心呵護的鯉魚死亡,師尊當然會小心維持池水的溫度。
她趴在一塊較低的岩石上,頭頂的常青樹不斷落下些積雪與綠葉。
她撥弄着一片,引得水面起了些漣漪,魚兒也被驚擾,向遠處遊去。
她失戀了,大概是吧。
确實是有些郁悶。
師兄待她很好。
會帶她修煉,會在雲遊途中給她帶禮物,會告訴她身體不好一樣可以習武保護自己。
會說不适合劍修也沒關系,沒辦法禦劍也沒事,可以換個武器,比别人多上兩三天腳程也隻是小事。
師兄很好,不喜歡她這件事也沒什麼不好接受的。
其實仔細一想她也隻是想要師兄一直都對她這麼好,這樣的話喜不喜歡,大抵是沒差的。
一時間豁然開朗,她将爪下浮在水面的落葉向遠處推去,看着它似一舟小船,向遠方徐徐漂去。
那麼接下來,就是要好好修煉,争取早日化形。也不知道文木閣有沒有講妖族修煉的書籍。
正琢磨着,她被人從後抱起。
她還是沒能習慣這樣的動作,雙腳忽地懸空始終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來人是師姐。
“阿狸乖些,别玩水了好不好。若是再落水,我又不在…”聲音漸弱下去,江雲池竟從語氣中聽出幾分祈求,她正想擡頭,對方卻忽地湊了上來,用鼻子蹭了蹭她。
說實話,她有些吓到了。下意識向後撤去——當然撤無可撤。隻得撲騰着四肢表示她的抗議,同時緊閉着雙眼躲去這輪面部攻擊(不是喵)。
師姐似乎心情很好,好到她有些懷疑面前這個師姐是不是假的。
她看着師姐微微眯起的眼睛,才發現她左眼角下,靠近下睫生長的地方有一顆不起眼的小痣。
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總歸,事情好了起來。
“喵。”
——她是這麼想沒錯,但也沒人告訴她心情好了就得陪睡啊!?
第n次被拖回床上後,江雲池終于放棄了掙紮。
逃跑途中撞倒了些架子與物品,此時四周算得上是淩亂不堪。
但溫燭就像是沒看到似的,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把她抓回床上。
她突然有些好奇,師尊到底說了什麼,讓頹靡了好一陣的師姐突然振奮起來。
師姐從池邊那兒回來後就沒放過她。
起初隻是跟在她身後看着她十分不自然的自娛自樂,後來她幹脆閉上眼睛裝睡。
師姐似乎是以為她死了,嗯,因為她想不到有什麼其他理由要叫醒一位正在休憩的小貓。
總之,師姐今天一直在玩她。雖然這麼說好像有點奇怪…
恍惚間,又好像回到了從前師姐日日夜夜看着她的時候,這熟悉的,被看管的感覺。
補藥啊…還她自由。
她還沒潇灑幾日呢…
她深深歎了口氣,不過在師姐看來,她大概隻是張了張嘴。也确實是有些累了,她可算明白小狸花為什麼這麼喜歡睡覺了。
溫燭看着突然失去了興緻的狸花,像是終于意識到夜已深了,她将其輕放在一旁,自己側躺着。
她一邊無意識地捏着小貓的肉墊,一邊看着狸花逐漸眯起的雙眼。
燭光暗了下來,她也躺了下去,将手中的柔軟攏到懷裡。
江雲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似乎是覺得暖黃的光線有些刺眼,又向被子底下鑽去。睡意襲來,模糊間感受到背脊傳來有些冰涼的觸感。
“咕噜…”
溫燭将手手覆在溫暖的毛絨上,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
生命的溫度,她從未像現在這樣仔細感受過。
她閉上了雙眼,曲身将面部向狸花的背脊埋了過去。
像是恨不得将所有的感官都用來感受懷裡的鮮活生命,耳邊是沉睡的輕鼾聲,皮膚那傳來溫熱。她感受到緩慢跳動的心跳,那是今夜最好的搖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