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嗎！”莫遲差點跳起來，她已經很久沒這麼忐忑了，“我就開個玩笑。沒别的意思！”

人是攔下了。

998想道歉的儀式感是一點兒沒少。

這頭都快垂進湯裡了。

“是我當時情緒上頭，沒把住嘴巴。”998朝她虛空磕了兩個，叫莫遲略許無措。

她左眼一跳，把住對方左右肩向後一推，眼對眼，“好了！吃飯！誰浪費了紅燒肉最好的花期，才是對我最大的不尊重！”

沈間一驚，立馬拿起筷子。

周圍人偷偷笑。

998看她，莫遲回看他的眼睛，雙向而視僅有真誠。

998閉上眼，默默地點頭，“我知道了。”

三個人終于開始和平吃飯。

莫遲繼續小口咽水，邊說，“吃完去看老九吧。”

998感激地看她，沈間在一旁默默點頭。

莫遲顧不得998的想法，她現在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這個人，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

三個營内公車去醫務室。

不知是否因為神經繃緊太久，莫遲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回到了第十三個任務《釜山行》。

屍山血海，喪屍們如蝗蟲過境橫掃一切活體生物。

跑到車站，有兩個隊友在那兒，身後三十米就是幾百隻喪屍。

她隻能救下一位，否則自身也難逃一死。

時間很緊，莫遲拽着一個隊友的後頸向前狂奔，死神幾乎與她們擦肩而過。

死掉的是那個讓她做隊長的小年輕，年紀應該還不到二十歲。

莫遲知道這人的死不是自己的錯，但他被喪屍撲倒前的眼神，她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

——驚恐的眼睛，紅血絲爬滿眼球，眼尾上挑，擠出了一個怨毒又祈求的表情。瞳孔倒映出她回頭的一瞬間，緊接着，喪屍撲倒他、壓住他、啃噬他、淹沒了他。匆匆，也不知是哪刻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到了。”沈間的聲音。

莫遲猛地驚醒，看見他，差點下意識想攻擊。

僅僅是一瞬間，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

“哈哈，太累了，睡着了。沒流口水吧。”莫遲用手背抹了下嘴角。

沈間搖頭，“你沒事？”

“沒事。”莫遲仰頭，“走吧，希望嚴九醒了。”

...

“你怎麼敢來這裡？你害他躺在這裡不夠，還想拉他去死嗎？”

998介紹完沈間與莫遲，坐在嚴九身邊的中年男人，背對着三人說出這句話。

沈間看着嚴九，“我理解你的悲痛，但這話說錯了。”

背對三人的中年男人沉默片刻，緩緩起身，一米六的矮個，說話卻慢條斯理地氣勢逼人。

“你來，他被趕出帝都。緊接着你又把他卷進了調查處内部的争鬥。”中年男人回頭，一雙與曾經小年輕相似的通紅的、眼淚流幹的眼睛，如秃鹫般緊緊盯住她，“你說他殺死了蟲族。現在，已經有人來問他是不是「神秘人物」。”

沈間站到莫遲面前，莫遲伸手想拽他，卻被對方回握。

“他被趕出帝都，是因為1号下令。莫遲說他殺死蟲族，是免除他私逃回帝都的罪。「神秘人物」的境地，也源自1号下令。你該去調查處，找對你的質問對象，不要隻找容易質問的。9号。”

998走到莫遲身邊，低語，“他是嚴九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應該是收到調令回來找「神秘人物」，才知道消息。”

“我以為是父親。”莫遲說。

998無奈，“他看起來比較顯老。”

“既然已經看到了。就走吧。”9号再度背過身，恍若一具行屍再度坐在床邊。

沈間不動，莫遲拉着他的手朝後拽了下，沈間回頭，莫遲淡然地閉眼搖頭，示意先離開。

998在床頭放下打包帶來的小吃，跟着兩人一起離開。

走前，前台把一個紙袋交給998，說是嚴九中途醒來時特意叮囑，一定隻能交給他的。

營内公車，三人用光腦掃描公民證，坐在最後排。

許久無話....

“你不要在意他說的話。”沈間側首。

莫遲抿了下嘴，目光落到兩人交握的手，“要不你先放開？”

沈間觸電般迅速收回，轉過頭假裝看窗外。

莫遲笑着聳了下肩，順着他的視線，看向窗外監視器下的平靜大道，正不斷向後逝去。

998察覺到什麼，補充說，“9号隻是在愧疚，自己為什麼沒有及時知道消息。”

沈間回過頭，想打量她的表情，兩人的目光湊巧撞上，他立刻錯開目光。

莫遲哼笑一聲，轉頭直視前方，一晃又快晚上了，橙紅色的陽光均勻地鋪撒在三人身上，仿佛一雙無形之手驅散走幽幽哀傷。

她輕笑，“沒事。我們明天再來看他吧。”

998點頭。

沈間注意到，莫遲雖嘴角含笑，眼角卻是下垂的。

安靜的訓練營，遠處是宿舍區動工修複的聲音，後勤部近期應該會很忙碌。

當然，調查處的任務已經發布，不止後勤部，整個帝都都不會安甯。

“對了，指揮部的事什麼時候結束呀，我也得去給柳青青道個謝。”莫遲問。

“她應該會忙到明天。我們明天再約。”沈間回答完，看見998拆開了嚴九的紙袋，“這裡面是什麼？”

998先拿出一張寫滿字的紙，讀完，“是拜托嚴九找她兒子。給了孩子兩歲時候的照片，啧，大概是找不到的。”

“請注意，臨時收容所已到。請c級以下公民在此處下車。”

公車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