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護所第九日。
一朵小小的粉色野花插在土堆上,随風搖曳。
“其實也隻有土。”瑞安聲音很輕。
莫遲站在九個土堆前,垂頭沉默一會,“他們會回來的。”
“哼。”瑞安嗤笑,“沒想到你也會說這種話。”
莫遲瞥了他一眼,哼笑兩聲,眼珠轉動,“沈間不在你們這兒嗎?早上就沒看見他。”
瑞安半蹲下,扶正土堆上的金屬牌,刻有逝世隊員的名字、年齡,“歪了”他說,垂頭默拜。
莫遲本想再問,見他如此,抿了下嘴。
“你不想再測一次天賦?”瑞安突然問。
“怎麼?”莫遲拍了下他的肩,開玩笑,“想報答救命之恩,幫我作弊?我可不算是個好隊友。”
瑞安起身轉頭,眼神認真,怒氣沖沖,“沖突發生的時候,你沖上去一點沒猶豫,怎麼現在軟弱得跟小馬一樣?你明明和我一樣,有熱情,心态甚至比沈間還要好。他能消滅再多的蟲族,但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者。”
莫遲深吸一口氣,垂眼,眨了眨,短促的冷笑,“你倒是了解我。”
太陽很亮,穿過縱橫的金屬網,仍如一盞高瓦數射燈,讓人睜不開眼。皮膚表面暖洋洋的,土大概是冷的。
“你恨祂,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但你一個人的力量太弱小,你需要力量,用鮮血灌溉仇恨,直至敵人的最後一個細胞永遠消失。”
莫遲盯着瑞安的眼睛,嘲諷與冷意參雜,走近一步,瞳孔微微放大。
“小朋友,絕路的盡頭是萬丈深淵,我隻想喝胡辣湯,不要煩我,ok?”
瑞安頓了一下,聽不懂英語單詞,擰了下脖子,“我不是不尊重沈間,指揮使隻能給出大方向,蟲潮來的時候,現場混亂危險快速降臨,我們需要他冷靜下令,而不是一個人當英雄。100%的共感,不代表戰無不勝。”
他根本聽不懂。
莫遲搖頭笑了笑,“你不滿意,可以自己當領隊。沒必要在這怨天尤人。好了,你到底知道沈間在哪嗎?”
砰!
她看向聲音來源,白色的天空,有什麼東西在其中炸開。
“大家在放自己做的炮仗。”瑞安指向廣場中央,“晚上有歡送我們的慶典,他大概去幫忙了。你也一起去玩吧。”
柳青青被炮仗聲打斷了提問。
坐在她對面的,是一直未曾插足調查的教官,九天以來,每晚都和各個儲備機甲戰士交流談心。
教官說,“你是想問,我是基建派還是探索派。你今年....也就十九歲吧。”
柳青青盤腿相對而坐,笑了下,“您倒是很像我父親。”
教官一愣,柳青青補充,“覺得年輕人該有年輕人的樣子。女人也是。”
教官臉上的笑僵住。
柳青青揚眉,将桌上的烤紅薯推到教官面前,“其實我也沒那麼好奇。嘗嘗看,營養液喝久了,吃這個可香了。”
“沒什麼事,我還有事要做。”教官瞥了眼紅薯,嫌棄一閃而過。
柳青青端坐原位,平和地抛出重磅炸彈,“我們離開後,聯邦是否準備派人來消滅庇護所,在牆内重新建立「休閑區」?”
教官的眼睛不自然地眨了數次,瞳孔劇顫,唇抿成一條直線,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幾秒後,狀似聽見了什麼笑話,笑出了聲,“所以說你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哪兒聽來的這種論調?誰跟你說的?”
柳青青像一尊木雕,看着他說完,讓氛圍停滞片刻,才仰頭點了點,鼓起臉頰,可愛地皺了皺鼻子,“這樣啊,那可能是我誤會了。那你跟我說句實話,上頭對沈間到底是什麼态度?”
教官默了默,拿起紅薯剝皮,“研究處自拿到他的基因序列後,投入了大量人力和資源在新型機甲研究。100%的共感天賦,可以說如果研發成功,将他的能力發揮至極限,蟲潮.....我們甚至能嘗試進攻,一舉消滅蟲族。”
說得越好,柳青青知道,這裡面未露的危機便更高。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做這一次的出牆計劃?”她問,“機甲做出來,讓他上前線就行了,不是嗎?”
教官的表情極為複雜,無法分辨,“我已經講了太多。有些事,不知道恰巧對你是更好的。”
柳青青眼睛微眯,大腦飛速運轉。
“怕他太懦弱,臨陣脫逃?”
看教官表情不是。
“怕他同情蟲族,完不成任務?”
不是。
“怕他能力不行?”
也不是。
“因為他是地球人?”
教官說,“好了,我們聊到這可以了。還有事嗎?今天應該是你們享受歡送慶典的日子,多去玩吧。”
柳青青張嘴,“這算什麼-”
“調查的事我沒有插手。你的朋友,雖然天賦為0,似乎并不弱。”教官打斷她,“那天晚上,似乎有一樣很眼熟的東西出現了。我不問,是因為這件事符合聯邦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