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沈間的一雙新眼睛看起來格外透亮。

莫遲閉上眼，抹掉剛才沈間渾身是血的畫面，耳朵動了動。

她睜開眼，“我先出去。外面有蟲族的聲音。”

沈間走過來，拉住她的小臂，歪頭湊到眼前，眼睛笑成彎月，“那就拜托你保護我了。”

莫遲眼珠左右微顫，看向沈間，眯起眼。

總覺得....他好像哪裡變了。

無論如何，先出去。

這次她不再遮掩，任何蟲族影子出現，都會在一秒内被她燒成灰燼。

過程中簡單交代完他消失時，外界發生的一切——辛姐的野心、喬野的死亡、柳青青的計劃、自己的作為。

其實最後一塊沒必要細講。

因為當沈間走出洞口時，就能看見她到底做了什麼。

微風拂過，塵沙劃過臉頰，皎潔明月下，原本堆滿五顔六色屋子和燈泡的庇護所，變成了一塊荒蕪人煙的泥濘廢土，仿佛從未有人在此生活過，彩色的金屬碎片灑落在小水坑裡，仿佛一條塑料彩帶，閃爍細碎的光。

莫遲看着沈間，對方愣了一下，偏頭望向自己，笑容好奇而新鮮。

“怎麼了？”莫遲眼睛微微睜大，啊了一聲，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啊。你的機甲應該也沒了。”

沈間笑了笑，“實在不行我們徒步回去。”

“啊？那也太遠了吧？”莫遲摸了摸肚子，“想吃東西了。”

“開玩笑的。大晚上走回星際聯邦，怕是得把那群人吓死了。”沈間四周走了走，拾起一些幸存的吃食，走過喬野屍體時，腳步停頓了一下——喬野的頭不見了——又找到了半塊土豆。

莫遲跟在他後面，走到一半說，“多撿點土豆。我有一道拿手菜！”

“好。”沈間說，“那其他東西，就讓我發揮一下吧。”

莫遲‘嗯’了一聲，發現了兩個守衛的屍體，“辛姐不見了。”她擡起手，一道火光向上直沖，包裹住一隻蟲族，唧了一聲，變成灰黑四散，“沈間，你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沈間說，“甚至連酸痛都沒有。你說的影響.....好像-”

沈間站住了。

莫遲吸了口氣，“就是這樣。”

沈間回頭看她，眼睛似乎依舊亮晶晶的，“所以，你能控制我的身體？”

“....我不知道到什麼程度。”莫遲覺得沈間的表現很奇怪，通常被她這樣救下的人，為了擺脫控制，甚至會反過來想殺了自己，但沈間看上去怎麼還高興一點呢？

她走上前，從口袋裡掏出一條鍊子。

蘑菇離開前轉角給她的，上面刻有沈間的名字和出生年月。

沈間看着她的眼睛。

莫遲走上前，把鍊子套進他脖子，銀色鍊條墜在他鎖骨處，她将牌子翻過來，指尖摸了摸上面的凹陷，擡頭看沈間，對上了一雙認真而深邃的眸子，呼吸在瞬間一窒。

她低下頭，放過了這塊牌子。

莫遲背過身想離沈間遠點兒，卻被一隻手抓住了，她回頭看他。

沈間伸出手，似是想碰她的臉。

莫遲眉頭一皺，沈間的手就停在了半空。

沈間臉上閃過詫異。

她吸了口氣，“不好意思。”

沈間的手再度恢複控制，但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五秒，放開了手。

“你的臉上全是灰。”沈間輕輕笑了下，指着她的臉，“好像煤坑裡爬出來的。”

莫遲垂眼嘴角上揚，緊接哼了一聲，指着他的臉，“你才是煤坑裡爬出來的。”

·

噼噼啪啪的燒柴火聲。

莫遲盯着跳動的火焰，“估計燒不了太久。天還沒亮。我讨厭玩饑荒。”

沈間獨占一口表面凹凸不平的鍋，正在煮蔬菜湯，“什麼是饑荒？”

“就是生存遊戲。一點兒都不好玩，我死了十幾次都沒活過十天。就放棄了。”莫遲食指一點，三塊土豆就跟随指尖方向上浮，她用手肘杵了杵沈間，興奮道，“快看我表演！”

沈間回頭去看。

土豆們漂浮在空中，莫遲用食指上下劃動，土豆就像切西瓜遊戲一樣，不斷被切開，變成了粗薯條的形狀。

沈間的目光從薯條落在莫遲臉上，彎彎的眼睛，長大的嘴，快樂的笑容。跳躍的火光打在他側臉，好似開心會傳染似的，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接下來是重點！”莫遲拍了拍沈間的肩，“看我的空氣炸薯條！”

“好。好。”沈間應道。

莫遲畫了個圈，藍色火焰在外圍燃起，四周空氣的溫度也在逐漸上升。緊接着她手指一劃，熱空氣就進入了薯條空間，亮黃色土豆條的表面顔色變深，一點點焦熱的香氣飄了出來。

“好了！”莫遲伸手從空中拿出一塊，快速呼呼吹了兩下，牙一咬。

咔！

脆生生的斷裂聲，她咀嚼兩下，露出幸福的笑容。

“果然薯條是最美味的。”

莫遲看向沈間，“快拿！冷了就不好吃了。”

雖然回去的方法還遙遙無期。遠處不斷有蟲族撞上來，化為焦土。屍體和被遺棄的衣物亂堆。風沙呼呼地吹，兩個人盤腿坐在一塊闆子上，身上都髒兮兮的，全是泥土。而身體雖然好了，但折磨的痛苦似乎仍在發作。

但莫遲笑得高興，好像他們依舊在「一碗熱血」似的。

“好。”沈間伸手拿薯條，丢進最近，咔擦咔擦地拒絕，眼睛亮了，“真的很好吃。”

莫遲眨眼，“是吧～”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吃薯條，慢悠悠地聊天，直至天光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