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噓聲。
誰都清楚,周燼家出的那檔子事兒委實怪異,一夜之間把整個周家掀得天翻地覆,本來前景大好的公司萎靡不振,宣告破産。
有人背地裡說,周家夫婦是被活生生燒死的,是他克死了他的爸媽。
真相沒人知道,謠言也沒人敢提。
這是周燼的忌諱。
回昭城的小少爺平時看着待人疏離沒什麼脾氣,真要不高興了那就誰也别高興了。
嗯,現在這局面——
“周燼?”
躲在他身後的許蓁又稍稍戳了下他。
人轉過來,眼裡的冷意還沒褪下,說話的語氣倒是緩和了些許。他略微低頭,嗓音放輕:“帶你走?”
許蓁點頭。
周燼兩三步上前打開包廂的門,亮眼的燈光将内外劃出清晰的界限,就像某些事情一樣。
“人,我帶走了。”
他微颔首,關門,一瓶酒“嘭”地一聲砸過來。
幾秒後,仍靜默無聲,一灘酒紅色漬迹自門内蜿蜒而出,在透亮的白瓷地闆上格外刺眼。
出了寂夜酒吧,許蓁走在前面,盤算着怎麼給身後人說聲謝謝,總算是擺脫袁馳這個大麻煩了。
深吸一口氣,她停下步子,預備轉身——
一隻大手忽然伸過來,按住她的左肩,硬生生給她身體轉了個方向。
她本來朝路燈下走的。
公交夜班車沒了,她隻能走路回去。
“???”許蓁被人推着繼續往前走,她疑惑地側過臉,半仰的視線裡僅能見男生半邊側顔,下颌線條利落分明。
周燼目光平直:“送你回去。”
許蓁更疑惑了:“我家在另一邊啊,而且走路要走半個小時呢至少,要不……你還是别送了,早點回家吧。”
“走路?”周燼給她個眼神,“你要是想走到半截,被袁馳一群人給擄去,三天後蕪城臭水溝驚現具無名女屍,也不是不可以。”
許蓁一聽,頓感後脖子冷嗖嗖一涼。
她居然沒意識到這個,終究是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
許蓁咬咬牙:“那我……我還是打個車吧。”
在她做思想鬥争的間隙,周燼已經攔下了一輛,他走到一側打開車門:“送佛送到西。過來,順路送你。”
這麼好?!許蓁眼睛一亮,免費的順風車不要白不要!!!
“來嘞!”
兩人上車,周燼讓許蓁報了地址。
車内,出租車師傅在手機上跟群友聊得火熱朝天,後座的兩人倒靜悄悄地,周燼靠着座椅假寐,許蓁看着窗外發呆。
人一思考就容易出問題。
許蓁轉過頭推測:“不對啊周燼,你是不是認反了?你家是28路末站,我家在28路前段,咱們現在在中間,不順路。”
“……”周燼仍閉着眼,将問題抛給她,“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
“啊?!哦,我随便猜的,可能上次不小心看見了吧。”許蓁亂七八糟糊弄過去,閉嘴再也不問了。
再問心裡那點破事全抖出來了。
到老小區前面——兩邊開着小商鋪的一條街,許蓁便讓師傅停車,下車前又拜托等她一會兒。
周燼坐在後座,降下車窗,冷風吹拂進來,他瞧着少女走到某間落鎖的店前,蹲下身一陣摸索。
門簾就被她輕而易舉地拉上去。
随後少女打開燈,藥店的整副模樣落在他眼底。
許蓁去而複返,懷裡抱着礦泉水、消毒酒精和繃帶。她彎下腰,小聲道:“許大夫上号了,快把手伸出來。”
周燼伸手,許蓁打斷他的動作:“另一隻。”
周燼微蹙眉眼,許蓁也看出了他的不情願,不由分說扯過另一隻衣袖,把他的胳膊擱在窗沿。
撩起袖子,手腕青筋脈絡清晰,一道傷口暴露在眼前,凝固了一層血痂,又被途中胡亂蹭掉了不少。
看起來很礙眼,許蓁想。
許蓁把手拉出一截,避免弄髒了車門,用水仔細地沖洗掉血痂,湊近看還有些血絲。
她動作很快,擦幹淨水漬後用白繃帶一層層纏繞,順便幫某人回憶:“你瞧,前後兩次都是我幫你包紮的,我是不是很有用?”
周燼啧了聲:“我可沒那麼嬌氣。”
“這是你在最後關門的時候,被砸過來的酒瓶劃傷的吧?”
他不在乎:“小傷而已。”
“并不是,”許蓁垂下眼睫,給包紮好的傷口打結,“我很抱歉,周燼,這次是我太莽撞了。”
周燼說:“你很怕袁馳?”
許蓁聲音輕輕的:“我從來不怕他。隻是盡快解決這個麻煩,比起忍受他帶來的困擾來說,更劃算。”
她習慣于尋找最優解。
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什麼該舍棄,什麼該追逐,她可以幹脆利落地為某個瞬間的決定推上所有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