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入門試煉的日子。
入門試煉是辰時開始,仇清塵起了個大早,把自己從頭到腳收拾了一遍,妥妥帖帖地出了門。
禦劍行至試煉之地,就見底下黑壓壓一片,數萬名将要接受試煉的孩童都聚集在一處,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他一出現,有人先說了句“覓雲長老來了”,而後在場的點星宗弟子便一齊朝他俯首行禮,喚道:“覓雲長老!”
頓時全場鴉雀無聲,幾萬雙眼睛同時望了過來,或好奇、或驚豔、或崇敬。
從沒被這麼多人注目過的仇清塵别開了眼,卻對上宗内弟子的熱情目光,左右夾擊,看哪邊都不是。
他隻好端起架子,無視那些視線,面無表情地将長老令置于入口處的台座之上,灌輸靈力,打開試煉之地的結界。
片刻後,仇清塵收起長老令,面對台下一衆孩童,朗聲道:“試煉之地已開啟,三日為限,通過考驗者,皆可入我點星宗。”
蘊含靈力的聲音準确無誤地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台下是此起彼伏的應和聲。仇清塵無意細聽,長袖一揮,翩然飛向高台,坐在正中央的座位上俯瞰全場。
各峰主人沒有親臨現場,隻派了門下弟子過來,等着三日後挑幾位合眼緣的師弟師妹帶回去,也有不少外門弟子單純跑來看看熱鬧。
作為栖古峰的代表,左禦自然也來了,還帶着滿滿一食盒的糕點瓜果,很是殷勤地候在一旁給仇清塵斟茶倒水。
仇清塵捧着茶杯不知該說什麼好。
那天左禦以玩笑的口吻問他缺不缺雜役,他沒有理會,就那麼回了龍蘭峰,之後幾天也沒見左禦出現在他面前,便把那當做一時的玩笑話揭過了。哪知道今天左禦二話不說上來就對他大獻殷勤,卻又絕口不提要來龍蘭峰。
他很想問問左禦是不是真想跳槽,可又問不出口,萬一對方說那隻是個玩笑話而已,他豈不是自讨沒趣?這麼丢人的事他仇清塵死都不幹。
放着好好的栖古峰内門弟子不做,跑來龍蘭峰做個雜役,主角大大應該沒有這麼想不開。
仇清塵如此這般自我開解了一番後,就不再去想這件事了,權當是師侄孝順師叔。
高台正對面是一簾巨大的水幕,水幕上映出了所有進入試煉之地的人的模樣,可以看到他們此刻正在接受怎樣的試煉。
現下試煉之地才開放不久,沒什麼熱鬧好看,不少外門弟子選擇跑來和仇清塵搭話,希望趁着這個機會在長老面前混個眼熟,運氣好說不定可以晉升成内門弟子,從此走上人生巅峰。可惜礙于化神期修士的威壓,沒幾個人能成功靠近仇清塵方圓五丈之内。
坐在仇清塵下首的各峰内門弟子都因此受到了程度不同的羨嫉恨目光攻擊,其中受災最嚴重的就是離仇清塵最近的左禦。
仇清塵一向不擅長應付人多的場合,原本以為放出威壓,那些外門弟子就會知難而退了,誰知道左禦往他邊上一杵,反倒讓他再次成為衆人矚目加議論的對象。
耳旁充斥着周圍弟子的竊竊私語聲,讓人覺得心煩意亂,仇清塵低頭盯着浸在茶水中的靈花,心裡默數這朵靈花共有多少片花瓣,試圖轉移注意力。
忍到一盞茶喝完,到底是忍不下去了。仇清塵放下茶杯,輕咳一聲,對左禦悄聲道:“吃的就放這兒,你還是回座位上去吧。”
左禦笑着搖了搖頭:“不礙事的。”說着就将一碟甜香撲鼻的糕點擺到了仇清塵面前,每塊糕點上還點綴着一朵嬌豔小花,煞是可愛,“這是師尊特意為師叔做的,師叔嘗嘗?”
不礙你事礙我事啊!還有浮瓊真君怎麼又給原主送吃的來了啊?!
仇清塵無力地扶着額頭,歎了口氣,一眼瞥見糕點上有個半透明的紅點,忙不疊拈起一塊拿到眼前細看。
【血虹花,有養氣凝神之效,多生長于血氣濃重之地,喜陽,兩百年份,醇香甘苦。】
……居然不是糕點的成分,而是上頭這朵靈花的介紹。
他和真相之間依舊隔着千山萬水。
仇清塵憤憤地吞下糕點,嚼巴嚼巴咽了,這時卻聽人群之中不知是誰“咦”了一聲:“那是血虹花吧?血虹花不是煉制凝魂丹的主藥嗎,覓雲長老怎麼直接吃了?”
那人話音未落,四周一下子變得嘈雜起來。
“發生了什麼?”
“哪裡來的血虹花?”
“長老面前的糕點上。”
“真的啊,你親眼看到覓雲長老吃下去了?”
“我也看到了!”
“怎麼回事?”
…………
落在仇清塵身上的視線驟然成倍增加,周圍人的議論每一句他都聽得清清楚楚,過耳不忘。字字句句如芒刺背,令人難堪。
纖長的五指扣緊了座椅扶手,仇清塵竭力忍耐胸中翻騰着的負面情緒,以免自己秒秒鐘掀桌走人。
他媽的是誰說這破花不能吃的?系統給了口味點評,浮瓊真君拿它做糕點,我吃了什麼事沒有,怎麼就不能吃了?
又不是毒藥,我吃什麼東西關你們屁事!
仇清塵深吸一口氣,放松五指的力道,一改端正無比的坐姿,跷起了二郎腿,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叩打着差點被自己捏碎的座椅扶手,視線掃過四周議論紛紛的衆人,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左禦見仇清塵眸色漸冷,猜想他是被人落了面子心中不快,便闆起臉來高聲道:“血虹花是用來煉制丹藥的靈植不錯,可誰說過生食無用了?你們什麼修為,覓雲師叔什麼修為,拿自己和師叔比,你們比得了嗎?”
“但也從來沒有人生食過啊……”
“快别說了,你想惹怒覓雲長老嗎!”
“我看這位小師兄說的在理,化神期的大能自然是與我們不同的。”
“之前是誰大驚小怪的!丢不丢人?還不快去向長老賠罪?”
…………
議論的風向因為左禦的話倏然轉變,繼而趨于平靜。
仇清塵擡眸瞥了左禦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仍是一副“你仇哥非常不高興”的冷漠樣,隻是叩打扶手的動作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