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水的一聲驚呼,将仇清塵的目光引回了比試台。
隻見甘姓弟子手中的銀鍊死死纏住莊姓弟子的左臂,同時,蘊含靈力的長槍也破空而至,眼看着就要貫穿她的腰腹,避無可避!
兩股靈力相撞,濃厚的血腥氣霎時彌漫開來。
銀光一閃,有什麼東西掠過半空,啪地掉在甘姓弟子的腳旁。
莊姓弟子拔回長槍,左肩以下空空蕩蕩,血流如注,染紅了滿地狼藉,比血更豔的是他眼中燃燒着的仇恨火焰。
甘姓弟子連退幾步,還未站穩便猛地噴出一口血,腹部赫然綻開了一朵駭人血蓮,臉上卻帶着堪稱癫狂的笑容。
當真如左禦所說,兩敗俱傷。
台下一片嘩然,誰也不敢靠近比試台三丈以内,誰也不敢開口阻攔。
台上兩人受了重傷仍不打算停手,身形一動,便又要纏鬥起來。
電光石火間,一道耀目的白光驟然炸開,帶着驚天威勢,将不死不休的兩人彈下比試台!
親眼目睹了一場血肉橫飛的生死厮殺,仇清塵心頭狂跳不止,震撼之餘是難以言喻的亢奮。
他仿佛從中感受到了生命的溫度。
熾熱、滾燙,像能把人融化,從頭到腳,一點不剩。
這份溫度稍縱即逝,波濤洶湧過後還是他所熟悉的平靜,十年如一日的平靜。
仇清塵回過神來,緩緩呼出一口氣,身子後仰靠上樹幹,以平穩的語調對左禦說道:“那道白光是怎麼回事?”
左禦聞言一怔,而後輕聲答道:“回師叔,是防禦禁制。若有人在比試台上動了殺意,就會觸動禁制,被強行驅下台。”
仇清塵:“……”
淦,不小心問了個特别傻的問題。
他揚起嘴角,朝左禦露出一個十分“和善”的微笑,不動聲色地點開原主那份人物資料,在所持技能裡尋找能夠抹消記憶的法術。
一陣寒意蹿過背脊,左禦心中蓦地湧出不祥的預感,再看仇清塵笑得陰沉,不祥之感更甚。他近乎本能地握住那隻伸向自己的手,一臉無辜地問道:“師叔?可是我答得不對?”
仇清塵撤去掌中靈力,撇了撇嘴角,道:“……沒有,你答得很對。”
所以勸你趁早放開你的狗爪子。
先前炸開的白光驚動了宗内管事,那兩名重傷的弟子分别被西無峰和丹意堂的人帶走,一場騷動得以平息,比試台卻沒人再上了。
左禦帶着沈碧水回了栖古峰,仇清塵還待在樹頂,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太陽落山前最後的溫暖。
閉上雙眼,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今天所發生的一切,色彩鮮明的場景畫面、猶在耳畔的喧鬧嘈雜、依稀飄蕩着的血腥氣和随之跳動的心髒。
仇清塵擡手遮擋樹間灑下的斑駁光影,衣袖滑至肘彎,瑩潤無瑕的肌膚浸入寒風之中,染上了幾分霞色。
他折下一截樹枝,灌入些許靈力,以枝為刃,狠狠劃破那片霞色,看着溫熱的血液順着手臂淌下,看着半尺長的醜陋傷口越來越淺,喉間不自覺逸出了一聲輕笑:“真有意思。”
生前失去的感情,能在死後找回來,沒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事了。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死了真好。
能在完全不一樣的世界裡再活一次真好。
仇清塵縱身從樹頂躍下,穿過層層枝葉,輕巧地落到地上,掩在袖中的手臂還有些痛。
他若無其事地撣了撣衣服,走向空無一人的比試台,喃喃自語道:“我是不是也去打聽點八卦比較好?”
這年頭不知道點八卦好像連誰輸誰赢都看不懂了。
【隻要不違反本次任務要求,宿主可以自由行動。】
仇清塵低頭拭去袖口沾着的血迹,淡淡地道:“說着玩的,别那麼認真。”
說罷,便踏着落日餘晖漸行漸遠。
之後幾天,仇清塵占着他那隐蔽性極佳的特等觀衆席圍觀了上千場修士打架,并依照從主角那裡學來的經驗,和自己賭起了輸赢。
結果,十賭七輸。
欠自己的五毛錢加起來都夠吃一頓大餐了。
認清了自己依舊是個外行人的殘酷現實,仇清塵再次一個不服氣,把玩笑話付諸行動,開始了起早貪黑打聽八卦的生活。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哪怕玄幻世界也不例外。
施法隐去身形的仇清塵時而混迹于雜役弟子之中,聽他們背地裡抱怨某某師兄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某某師姐高貴冷豔心狠手辣;時而藏身于各堂各院的房梁之上,聽底下弟子談論某某師弟越級勝過某某師兄、某某師妹得了怎樣的機緣修為大增;時而悄無聲息地路過各峰峰主交流感情的茶話會,聽峰主們吹噓自家徒弟有多麼優秀、能在宗門大比上得到怎樣的成績。
八卦聽得膩了,他還偷偷潛進講壇蹭了一回外門弟子的晚課。隻可惜講課人說的那些概念理論太過抽象,他壓根理解不來,待不到半個時辰就回峰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