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甩手賞了一巴掌都沒什麼大反應的左禦，此時卻失了言語般，呆呆地看着眼前人，連伸着的手也忘了收回來。

仇清塵咬牙閉目，“嘶嘶”地吸吐着冷氣平息痛意，絲毫沒有注意到左禦的不對勁。

等他想起來要去看一眼主角大大給他用的是哪種藥時，左禦手中的靈藥瓶子已經換了一個。

“我沒使力……想是那瓶靈藥不大合用，所以才教師叔痛意更甚。現下我換過一種，師叔再試試？定不會再像方才那般疼了。”

左禦拔開瓶塞，更為純淨的天地靈氣霎時自瓶中逸散而出，一看便知這瓶靈藥的效用要比先前那瓶好上許多倍。

“滾滾滾，拿走拿走！”仇清塵痛意未消，打死不肯都再用一滴靈藥，他龇牙咧嘴、滿臉嫌棄地威吓左禦道，“你要敢用你那沾了藥的手碰我一下，我回頭就把你的手給剁了！”——至于為什麼是回頭再剁而不是立即就剁？那當然是因為他疼到連手指頭都擡不起來了，真要剁左禦的手也是有心無力。

受到威吓的左禦語氣淡淡：“師叔都這麼說了，我又怎敢再多碰師叔一下。這靈藥，師叔既不願用，那便罷了。”說着，他塞上瓶塞，将靈藥瓶子放回了儲物袋裡。

仇清塵氣焰頓消：“……哦。”

主角大大這麼聽話的嗎。

左禦湊合着用水盆裡的血水洗淨了手上的藥液，這才轉身坐上床沿，眼也不眨地端詳起仇清塵左胸處的傷口來。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仇清塵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想要側身避開他的視線，可稍一動彈就會牽扯到傷口，隻好跟左禦大眼瞪小眼，争取以氣勢壓過對方，“你還有别的事嗎？沒事的話就早點滾回你的栖古峰去，少在這兒礙着我休息。”

“師叔。”

左禦神情嚴肅、語氣認真地這麼喚了一聲，話音未落，仇清塵就條件反射地應了：“怎麼？”

“您這傷……”左禦朝着仇清塵胸前的傷口伸出了手，可不等指尖觸及那片血肉，他就把手收了回去，“究竟是怎麼回事？”

仇清塵死死盯着左禦置于身側的那隻試圖搞事的手，确定它不會再次伸向自己後，才以漫不經心的語調開口說道：“哦，你問這個啊。就……那什麼，我閑着沒事幹，挖塊肉下來送人玩兒。你不用太在意。”

“……”

左禦的表情一時微妙難言，活像是看着一個失了心智的瘋子，費解中帶着點同情，詫異中帶着點心疼。

嗯？心疼？

好像哪裡不太對。

不，等下，更不對的是他怎麼就能看懂别人的情緒了？

修士自帶的天賦技能嗎？

不對不對不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主角大大你這個表情是不是太他媽明顯了點？就不怕被你仇哥吊起來打嗎？

仇清塵為了無視左禦投向自己的怪異眼神，在腦子裡胡思亂想了一堆有的沒的。好不容易暫且遺忘了那道視線的存在，以為尴尬的氣氛能夠就此走向末路，就聽左禦沉聲問道：“師叔把心頭血肉……送給誰了？”

蒼天啊大地啊，主角大大你怎麼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啊？？？

答應我，放過它好嗎？？？

仇清塵張了張口，悶在心中的回答幾乎就要破喉而出，他擡眼對上左禦的視線，故作輕松地挑起眉梢，吐出兩個字：“……你猜？”

重生後的左禦對浮瓊真君的所作所為不說了若指掌也是心中有數，昨夜的事就算照實說給左禦知道，應該也算不上什麼“劇透”，沒準左禦聽了之後還會對他生出同為受害者的親近感。

隻是，左禦信不信是一碼事，他願不願意說又是另外一碼事了。

反正浮瓊真君不久之後是要便當在左禦手裡的，沒必要再給這剖丹之仇添上屬于無關之人的一筆。

所以，不告訴左禦，也沒什麼所謂。

如果左禦有夠聰明，那麼哪怕自己隻字不提，他也能憑着蛛絲馬迹推測出個大概來。

卻沒想，左禦緊緊攥住身下的褥子，闆着張臉道：“我不猜。”

如此斬釘截鐵，竟是半分面子都不給。

聽到這一發終結對話的滿分回複，仇清塵心中松了口氣的同時卻也生出了幾分惆怅，因為自己預備好的應答一下子就沒了用武之地。他轉眼看向别處，低聲嘟囔了一句：“……哦，那就不說了。”

“……”

不說我也猜得到。

左禦垂眸啟唇，無聲自語道。

“嗯？你說什麼了？”

縱然仇清塵敏銳地察覺到了空氣流動的變化，他也聽不見左禦唇瓣張合間悄無聲響的話語。心知對方不說出聲就是有意不想讓自己聽見，但他還是難免有些在意，于是便多問了這麼一句。

“沒什麼。”左禦輕輕撫平身下被攥出皺褶的褥子，對着仇清塵露出了平日裡慣有的淺笑，“我這裡還有幾顆曆練時得來的靈丹，可助師叔恢複氣血，若師叔信得過——”

“啊，說起來還有這玩意兒來着，我差點給忘了。”

至今仍未完全适應修士身軀的仇清塵後知後覺地記起了系統背包裡那些上品靈丹的存在。

以及，深切地認識到硬捱了一晚上劇痛的自己簡直是個智障。

他從系統背包裡取出效用合适的靈丹，兩指夾着裝有靈丹的白瓷瓶，拿它碰了碰近側左禦的大腿，道：“喏，靈丹我有，就是懶得動了。勞駕，喂我一下。”

什麼懶得動，分明是疼得動不了了。

左禦看破不說破，依言接下了仇清塵手中的白瓷瓶，拔開瓶塞一看，發現裡頭全是上品靈丹，微微揚起的唇角不由得帶出了幾分自嘲的意味。

“上品回靈丹？……也對，師叔這等修為境界，本該服用上品。我手裡有的那些丹藥，怕是對師叔毫無用處。”

他這麼說着，往掌心倒了顆回靈丹，拈起喂到仇清塵嘴邊。

“你想要？這種丹藥我還有不少，想要的話瓶子裡的就都給你了。”仇清塵張口吞下靈丹，柔軟的唇瓣擦過左禦溫熱的指腹，彎成了一抹慵懶惬意的笑，“唔，乖~”

“我……多謝師叔賞賜。”左禦欲言又止，無意識間舔了舔唇縫，他将剩餘的上品回靈丹收進儲物袋裡，在仇清塵疑惑的目光下起身收拾屋中狼藉，“師叔如今不便行動，這些瑣碎雜事就由我來替師叔處理，師叔有什麼需要也可以吩咐我去做。這幾日師尊閉關煉器，我就算留在龍蘭峰徹夜照看師叔也是無妨的。”

仇清塵的笑容漸漸消失：“……”

不、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