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玄霜澗,黃昏之時。
仇清塵挽高衣袖,将過長的衣擺團抱在懷中,姿勢随意地蹲守在剛剛燃起的小火堆旁。火堆正上方有着用粗樹枝搭湊而成的簡易烤架,烤架上串着好幾個大小不一的新鮮果子。
這幾顆不足巴掌大的靈果就是他辛苦尋來的,今天的晚餐。
玄霜澗地如其名,炎炎夏日也能把人凍得瑟瑟發抖。方圓數千裡,盡是滿目霜白;一呼一吸間,寒霧随風四散。
打從踏入玄霜澗的地界起,仇清塵就沒見到過除他之外的任何活物。
不僅是普通的動物,就連妖獸和修士也沒瞧見一個。
原因再簡單不過。因為玄霜澗真的冷死個人,冷到仇清塵差點火都生不起來。
眼前這簇不及膝頭高的小火苗,還是他掐訣施術折騰了起碼半個時辰才勉強燃起來的。
他倒也不是怕冷,化神期的身軀并沒覺得這地方有多寒冷,但生長在玄霜澗的靈果常年吸收着這裡的寒氣,個個硬得跟塊冰磚似的,想啃都不知道該怎麼下嘴。
雖說修士無需進食,但最基本的靈氣還是要的。對于修士來說,靈氣就像是食糧,是需要時常補充的生活必需品。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玄霜澗中的靈氣,他吸納不了。要不是碰巧路上撿到了這幾個靈果,估計直到離開玄霜澗之前,他都隻能靠磕靈丹來補充靈氣了。
仇清塵單手托腮,看着火中發出聲聲迸裂脆響的靈果,内心琢磨着這玩意兒到底還要再烤上多久才能吃。
等到那串顔色鮮豔的靈果變得更加瑩潤欲滴、幾乎要化進火裡時,天色早已暗了下來。四周黑沉沉霧蒙蒙的一片,火光帶着樹影水波搖曳,正适合鬼魅出沒。
如此陰森氛圍下,仇清塵直接抓起串着靈果的樹枝,伸指戳了戳,将沾着果汁的手指送進嘴裡,嘗了一口。
“唔,還挺甜的。幸好能吃。”他小心地把靈果從樹枝上咬下來,捧在手裡,像啜柿子一樣連汁帶肉咽入喉中,“我操這鬼地方……怪不得沒人會來。凍成這狗樣,要是今晚拿不到冰蠶血,那我豈不是得在這裡待上好一陣子?噫,想想就要命。”
冰蠶血便是仇清塵來此的目的。
懸賞堂理事給的卷軸上隻寫了所需物品和所在之地,簡略至極,連張圖也不配。甚至有的任務隻給了個物品名稱,委托人也不确定東西會在哪裡,換了别人是真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馬月去。
好在他有系統這個外挂。
有了名稱,接下來隻要咨詢系統就能獲得對應物品的大緻情報,之後再照着系統地圖标示出的路線前往所在地點,十有八九都能找到。
當然,找到歸找到,東西能不能拿到手另說。
畢竟賞格優厚的任務是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被他完成了的。
他,仇清塵,前·二十一世紀好青年、現·實習中的化神期修士,明擺着不是很熟這種技術活。
以往完成的那些任務,不是反複試探好幾次才能把東西弄到手,就是出手一次頹惰半月,反正沒有一回是輕松得手的。
一段時間下來,正統修士的慣用手段他半點沒學着,卻是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經驗。
此刻。
吃飽喝足的仇清塵就近掬了捧流水洗幹淨手上的汁液,從系統背包裡拿出備着的褥子往地上一鋪,便躺上去歇着了。
躺下還沒一時半刻,他忽地想起自己還有什麼事沒幹,于是又坐了起來,把身上的普通衣裳換作了水火不侵的映閑衫。
——原本他買這套映閑衫就隻是為了能在重要場合上裝逼作勢而已。可經過這段時間的野外生存挑戰,他深切地感受到那些光是好看的衣裳着實不适合在“幹活”的時候穿用。
凡人的衣物布料質脆,根本抗不過外力摧殘。開工一次毀一套的事,有一回就夠了,不需要再有第二回、第三回,衣服再怎麼不值錢也經不起這樣消耗。更何況,有的款式他是真的喜歡,毀了的話都不知道要去哪裡才能買到一模一樣的。
所以,每次開工之前,仇清塵都會特地換一身衣服。映閑衫好歹是件法器,萬一有什麼情況,也能替經驗不足的他護着點原主的身軀。
就像喜歡的衣服被毀他會覺得可惜一樣,這具身體要是受了傷,他也會覺得很麻煩。
畢竟真正痛的人是他仇清塵,而不是别人。
疼痛是他最為憎厭、最忍受不得的東西。
換好衣服,仇清塵瞧了眼時刻,距冰蠶出沒的子時還有兩個時辰左右。
就這麼幹等着也無聊得很,還不如先睡他一覺。
這樣想着,仇清塵抓了根樹枝撥旺火焰,以臂為枕,阖眼淺眠。
再睜眼時,身旁的火堆已燃到了盡頭,隻剩下一地焦黑枝桠,和浸透夜霧的寒涼。
還未到子時,仇清塵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起身收拾起褥子,緩步踱到水邊。
先前還潺潺流動着的一汪清澗不知何時竟凝成了冰。冰面之下一片漆黑,什麼也瞧不着、看不清;冰面之上湖煙缭缭,竟有些像是鬼魅之物呼出的吐息。
“系統資料上隻說冰蠶會在子時的玄霜澗中出現,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個出現法,要怎樣才能抓住它呢……”仇清塵蹲在水邊,看着遼闊的冰面,習慣性地自言自語着,“話說冰蠶是算昆蟲吧?一般來說是生活在地表上的吧?泡在水裡真的不要緊嗎?不會被泡死?……你們修真界是真不講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