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花劍應召而出,于夜空中綻開耀眼光輝。
下一瞬,那足以令在場衆人兩股戰戰的威壓就落在了甄明湘的頸側。
“這樣吧,其實我也不是什麼愛管閑事的人。”萬千光華随風散去,仇清塵手持靈劍立于原地一步未動,卻帶着仿佛能在一招之間了結所有的威勢,“隻要你把那邊的牧道友平安交到我手上,我就當做無事發生過。之後你是要繼續獻祭也好,自戕也罷,随你高興。怎麼樣啊?”
親眼目睹凫花劍出那一瞬的驚駭之情尚未褪去,冰冷的劍刃已至近前,甄明湘一時難以言語,隻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你……你居然、居然是——”
“化神期大能。”事前曾給過甄、晏二人忠告的姬臨君是此刻除仇清塵外唯一能夠保持鎮定的人,他雙手抱臂,帶着早有預料的淡淡笑意,竟是毫不畏懼。
而他身旁的晏竹徹底慌了陣腳,扼在牧子溪要害處的手一陣松一陣緊的,猶豫是否該将這麻煩及時脫手。
仇清塵指尖一動,凫花銳利的劍鋒就在甄明湘側頸劃出了一線血痕。
“湘兒!!”眼見心上人受傷,晏竹心神大亂。隻聽一聲重響,遍體鱗傷的牧子溪便在他腳下砸出了一灘血花。
仇清塵往聲源處一瞥,劍刃轉而橫在了甄明湘喉口,絲絲寒意能入人骨髓:“回答呢?别想着跟我耗,我很沒有耐心的,五息之内再聽不到回答,我可要自便了。到時候就請你和你的發小去冥府裡做夫妻吧。”
“……”
甄明湘咬緊顫動的唇,卻是猛地五指成拳,撕碎了衆人身後一派甯靜的假象——
一株邪氣四溢的血色靈花赫然立于林間,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伸出了它深埋地下的細長根須,眼看着就要纏上牧子溪的足踝。
“憐雨!”
随着甄明湘一聲令下,晏竹慌忙掏出一個散發着淡淡靈光的錦囊,一把扯開封口,抓出囊中生魂擲入靈花徐徐綻開的蓓蕾之中。
生魂入口,九願花邪氣更甚,姿态也愈發妖娆,從花瓣到枝葉都好似浸過血般往下滴淌着殷紅的粘液。
“哈哈哈哈!!!”甄明湘笑得張揚,全然無視了橫在頸間的利刃,“來不及了,前輩!獻祭一旦開始,便不可能中途停止,第九人的生魂我是非取不可了!”
“啊,是嗎。”仇清塵收回劍刃,安撫似的輕叩過凫花的劍身,旋即一道劍光閃過,隔空斬斷了纏繞在牧子溪腳踝上的根須,“很遺憾,這個小劍修我是非保不可的。”
他看似漫不經心地活動了一下臂膀,手中的凫花劍随之在夜色中舞出幾道如水光華,無形無影的劍意猶如離弦之箭直逼三人要害——
“仇道友劍下留人。”生死隙間,姬臨君猝然開口,将要刺入體内的淩冽劍氣就這麼停在距他心頭僅有毫厘之距的地方,劍勢半分不減。
仇清塵單手以劍支地,掏了掏耳朵,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怎麼?在死之前要留個遺言?”
姬臨君試探性地後撤一步,見身前那道劍氣無意逼近,便溫言笑道:“遺言倒是沒有,隻是想讓仇道友手下留情,先别要了這兩人的性命。”他如此說着,調轉腳步朝着離他最近的晏竹走去。
尚未成形的直感自心間一掠而過,仇清塵并不追問什麼,隻靜靜觀望着姬臨君的一舉一動。
襲向姬臨君的劍氣還沒來得及對他造成什麼傷害,可其餘兩人就沒那麼好運了,腰腹、肩頭都被劍氣洞穿,連骨頭也碎成了渣,鮮血汩汩而出,誘得饑渴難耐的九願花連枝帶葉蠢蠢欲動。
見姬臨君完好無傷地朝自己走來,晏竹忙不疊向他求救,一開口便是血沫橫飛:“姬道友!姬道友救救我!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
姬臨君徒手握上橫插在他肩頭骨縫中的無形劍氣,驟然将其拔出,揚起漫天血霧。不等晏竹面上浮起狂喜之色,姬臨君眼也不眨地将他摁進了後方的九願花中!
刹時,凄厲至極的嚎叫聲從晏竹僅剩的喉管裡一湧而出。
那已經不是人能夠發出的聲音了。
“噫。”
由于場面太過血腥暴力,在自相殘殺這件事上至今适應度為零的仇清塵沒忍住别開了臉,生怕多看幾眼回頭夜裡要做噩夢。
超乎理解之外的事态令甄明湘忘卻了應有的驚駭與恐懼,她目眦欲裂,出離憤怒道:“姬臨君!!你在做什麼!!!你不應該、應該是——”
“應該是什麼?你們的夥伴、同盟,還是一個好用的幫手?”姬臨君提起晏竹兀自抽動着的右腿,把他最後一點身軀也送進九願花口中,血肉與碎骨相互交絡發出的細響在空曠的黑暗中顯得尤為滲人。“那隻不過是你們的一廂情願罷了,我幾時承認過?”
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麼被葬送于花口下,而且還是以那樣殘忍的方式,姬臨君的嘴角卻由始至終挂着他一貫的淺笑。
他看向怒恨到顫抖的甄明湘,唇邊笑意加深了些許:“不過你放心,沒那麼快輪到你。我是不會讓你死得像他那樣痛快的。”
仇清塵聞言在心裡暗暗咂舌:嘩,大兄弟你對“痛快”這個詞是不是有什麼誤解?死成那樣也能叫“痛快”?那接下來你怕不是要滿清十大酷刑輪番上了。
處于戰火圈外的他隔空一抓,将不幸“橫屍”于戰火圈内的牧子溪拎到身邊,并對朝他投來目光的姬臨君擡手示意道:“沒事,您請繼續。我保證絕不打擾您。”
姬臨君蓦地笑了,不同于面對甄明湘等人時的虛僞假笑,他此刻的笑看起來倒是有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