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壯修士急得像要跳腳——實際上他也已經站起身來了，但就是賴在攤前不走，指着仇清塵的鼻子“你你他他”了半天，一副想罵不敢罵想打打不過的樣子。

“我怎麼？他怎麼？瞧你這樣怕不是快要心肌梗塞了吧？這可不好，要躺地的話請挪個地方躺遠點，别礙着我們做生意啊。謝謝您嘞。”仇清塵看也不看地拍撫了兩下左禦的後背，替忍笑到顫抖的主角大大順氣。忽地，迎風而來一縷清淡藥香，緊接着一道溫潤如玉的問詢聲就傳入了他的耳中。

“敢問道友，這甘棠果的餘貨還有幾枚？”

停駐于攤前的男子着廣袖青衫，配碧青玉冠，清新俊逸，氣質溫雅，微微上挑的唇角未語先笑。和他身側那位黑壯修士一對比，簡直就是“涵養”二字的具現化。

仇清塵不禁将青衫男子由頭至尾地端量了幾遍，以治愈自己被黑壯修士荼毒的眼睛。

不等左禦緩過氣來答話，黑壯修士便扯着嗓門遷怒男子道：“甘棠果是我先看上的！你莫要來和老子搶！”

“我無意與道友争搶，你先請便是。”青衫男子好脾氣地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而後像是把仇清塵錯認成是攤主了一般，對仇清塵說道，“之後道友手上若還有餘貨，多少我都要。”

黑壯修士一臉“算你識相”的自得，也不知是哪來的底氣，再度搬出了他那寒碜的報價：“說吧，一枚一萬五的價，你能賣我幾個！”

聽到這個價格，就連後來的青衫男子面上都現出了幾分驚訝，唇瓣輕啟，欲言又止。

左禦似覺心累地歎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儲物匣來，卻是對着青衫男子開口道：“算上儲物袋裡的，餘貨還有三十九枚，共計一百一十七萬下品靈石。道友可是一次結清？”

“啊，多謝。”

青衫男子舒眉一笑，剛要結付靈石，怒上心頭的黑壯修士反手抽出背後大刀，高聲喝道：“哪裡來的小白臉，想從老子手裡搶東西？！”

這場鬧劇動靜太大，引得往來修士紛紛側目。

仇清塵極其自然地把手肘靠放在左禦肩頭，拿主角大大當人形支架，語氣涼涼地煽風點火道：“哎哎哎，要打架到别處去打嘛，這裡人多地方小也施展不開呀。——不過話說回來，你一個刀修跟不善武力的丹師在鬧市中大打出手，有點不太合适吧？嗯？”

青衫男子亦是眉間輕皺，露出了個一言難盡的古怪表情：“這位道友，你也太過蠻不講理了些。一枚百年甘棠果，你想以五十年份的價錢賣下，攤主不賣也是情理之中，怎就成了我搶你東西？”

“你……！”黑壯修士在衆人的注視下氣得從脖頸紅到了頭頂。

“來，這位小道友，”青衫男子不再同黑壯修士糾纏，斂袖俯身，遞給左禦兩個顔色素淡的儲物袋，“白色的儲物袋裡裝着一千中品靈石，另一個儲物袋中則是餘下的零頭，你點一點？若有多的倒也不必退還。”

左禦用神識查看過袋中靈石數量，确認無誤後将裝有甘棠果的儲物袋與儲物匣一并交到了青衫男子手中。

青衫男子收起甘棠果，眼中噙着笑意，道了聲有緣再會就要轉身離去。

“哎——這位小哥，别忙着走啊。”仇清塵出聲叫住他，在對方回首的那一刻，攤開了自己虛握着的掌心。一道流光劃空落進青衫男子的手中，化作一枝泛着紅光的臂長枝桠。“看你爽快利落，我再附送一點贈品給你。不是什麼值錢東西，小哥哥别嫌棄呀。”

那是蒼玄秘境中，他旁觀主角大大尋寶時随意折來打發時間、之後又順手放進系統背包裡的一截樹枝。

千年玄月木，其香能甯神愈傷，其芯隻需毫厘便有起死人肉白骨之效，作為煉丹材料可算上等。

市場價……大約也就188叭。

中品靈石的那種。

“這……如何好意思？”青衫男子既驚又喜，身為丹師，豈能放過這等奇材？他欣然收下附贈之物，向仇清塵長輯一記，急不可待地出了集市，想來是趕着回去煉制丹藥。

至于那被完全無視了的黑壯修士，不知何時沒了身影，隻留下地面上幾道被大刀砸出的細小裂縫。

“走吧走吧，回客棧吃飯去。”

仇清塵自作主張替左禦收了攤，兩人離開喧鬧的集市，就着午飯吃什麼好這個話題展開了平和的讨論。

與主角大大同睡一床的第二天，仇清塵也是早早地醒了，見房中無人，便又翻過身去睡了個回籠覺。

等回籠覺睡醒，飯菜的香氣盈滿了他的鼻腔，大清早就不見蹤影的左禦此刻正坐在桌邊，桌上擺着熱氣袅袅的飯菜。

問過才知左禦是趕早去了趟修士集市，把昨日剩下那點沒賣完的天材地寶全都換作了靈石。

距拍賣會開始的日子越近，街上的行人就越多，仇清塵自打從修士集市回來後再沒出客棧一步，抱着一本自己都忘記什麼時候買的坊間志怪話本看得津津有味，左禦則也待在房中靜心修煉，直到拍賣會開始那日。

霞明曆五萬三千三百七十六年，二月初一，如霜城城東。

寅時剛過，仇清塵就被身邊人起身下床的動靜給吵醒了，透過眼簾映入視野的是燭火的光亮。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時辰，唰地一下就把自己的被子拉過頭頂，低啞的嗓音從棉被底下傳出，帶着被擾了清夢的不滿：“唔……這麼早，外面天都還沒亮呢……”

“雖說拍賣會巳時才開始，但再過一會兒入場的隊伍就該排起來了。畢竟人數有限，以我如今的修為境界，不早些去的話有可能進不了場。”左禦束起自己散落的發，這麼應道。

“嗯？”仇清塵拉下被沿，露出一雙半睜的眼，“哦，對，今天有拍賣會來着。”他虛度了兩日光陰，這才記起今天是二月初一。再一想不久前重溫過的原著内容，裡頭并沒有提左禦是幾時進的場，隻是寥寥半句，給人一種很容易就進了場的感覺。

“哈啊——”他伸長雙臂打了個哈欠，慢慢悠悠地挪下床，“年輕人别着急嘛，該是你的跑不掉，這世上隻有人傻錢多的家夥才會這麼早去排隊。”

左禦系着腰帶的手一頓，問道：“師叔也與我一道去拍賣會嗎？”

仇清塵披着一件被蹭散了系帶的亵衣，背朝左禦，挑着外出要穿的衣裳。

怎麼說拍賣會也是個正兒八經的活動場所，還是得穿得正式一點，平日裡那種凡修混搭的穿法估計不容易被異界居民——特别是修士的審美接受。

“不然呢，我大老遠陪你來這就是圖個每天待屋裡看風景看話本的嗎？”他成功配出一套從頭到腳都符合修士審美的法器裝，自力更生地穿戴起來，最後剩下及腰長發，理所當然地交給了左禦來打理。

兩人用過早飯，踏上了去往拍賣會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