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夏瑪懷抱着盛滿水的獸骨容器，神色中有一絲懷念：「天神的話語，大家是聽不到的，」他這麼說着，擡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天神的聲音直接出現在這裡，我聽不懂天神在說什麼，可我明白天神的意思，很神奇……以前的巫女應該也是這樣從天神那裡得到指引。」

「就像——這樣嗎？」

眼前人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闖入腦中，把納夏瑪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對方的嘴唇卻是動也沒有動過。他就這麼瞪着一雙盛滿驚異的眼眸，疑惑地歪了歪頭。

對修士而言，這是很基礎的傳音法術，但對凡人來說就堪稱神迹。

「還有，這樣。」

仇清塵攤開右手，盈盈靈光從掌心淌至指尖，繼而躍動着散落四方。他特意繞開眼前的納夏瑪，釋放出化神期修士的威壓，旋即，四周的綠意像是與之呼應一般，瞬間變得無比蔥郁，鋪天蓋地的，仿佛有了生命。雨後新荷的清香也随風溢滿鼻腔，自山腰潺潺而下的細流散落空中，化作晶瑩的露珠，将眼前的蔥郁點綴得愈發清澈。

仇清塵：……？

仇清塵：咦？在這個秘境裡釋放修士威壓居然還有這種演出效果？未免太給面子了叭。

比起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意外，納夏瑪臉上的驚喜之情要更加生動鮮明，他像是穿梭在密林中的精靈，踏着輕快的腳步，歡喜地與滿目綠意共舞。

「是神迹！天神為我一個人降下的神迹！感謝天神！感謝天神！」

仇清塵：嗯——……

仇清塵：覺得自己像個街頭哄騙小孩的雜耍賣藝人呢。

仇清塵斂起威壓，看着意猶未盡的納夏瑪，故作高深地彎起嘴角笑了笑：「昨天不都說好了？别叫我天神。你敬仰的那個天神本來也不是我。」

而是創造了這個世（秘）界（境）的高階修士。

他在心裡默默補上了後半句。

納夏瑪差點就要向仇清塵俯身叩首，一聽這話便改俯為跪，在他面前端端正正地坐下了。

「是的。但我不知道除了天神還能怎麼叫您。我沒見過誰和您一樣，身上有天神的氣息。」

一抹嫩綠不經意間鑽入視野，仇清塵垂眸看去，隻見一株藤草蹭着他的衣擺一路纏上了大腿，枝葉搖搖顫顫的，像在跟他撒嬌。仇清塵壞心頓起，伸出食指戲耍了它一番。

「……『達那巴（*塵土）』，你就叫我『達那巴』吧。」這是他剛剛從語言包裡找出來的，和他本名沾邊的詞彙。

卻不想被納夏瑪一秒否決：「不行！天神是在天上的存在，怎麼可以用地上的塵土來叫您！」

仇清塵：……

他生前被親朋好友花式叫了二十五年的“塵”都還沒說什麼呢，一個稱呼而已，用不着這麼上綱上線叭。

但這種事真的很難跟一個原始人解釋，也根本解釋不來。

「……好，那換成『查帕卡迦（*仇恨）』可以嗎？」仇清塵不得不為此做出妥協。

可惜，他以為的妥協反倒惹得納夏瑪更不愉快了：「不可以！天神象征着安甯、富足和所有美麗的東西，用仇恨這種不好的詞語來叫您，是比天還大的不敬！我是巫女，是要傳達天神話語的人，死也不可以做這種不敬的事！」

仇清塵幾乎就要維持不住臉上的社交笑容。

……算了算了算了不要跟原始人較真。

他這樣勸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仇清塵不禁揉了揉太陽穴，「叫哥可以吧？『布瓦（*哥哥）』，這樣你高興了嗎？」

反正你仇哥生前都被人喊了近十年的哥，習慣了。

生來給人當哥的命。

納夏瑪聞言一愣，又躊躇半晌，終于點頭，輕輕喊了一聲“布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