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不勝寒,仇清塵冷不防在雲間打了個顫,毅然決然轉頭去給地上那群凡人現場表演了個瞬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今天似乎出門打獵的青壯年并不多。男女老少三五成群地竊竊私語着,面上盡是憂愁之色,還有的人聚集在某個帳篷前,似在寬慰帳篷主人。
沒記錯的話,那好像是昨天被山岩砸毀了帳篷的冉西塔家。
帳篷不是都已經修好了嗎?怎麼就看個風景的工夫又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了?出什麼事了?
「阿拓亞!」
一身廣袖寬袍的仇清塵不管身在平原何處都無比顯眼,納夏瑪一瞧見他的身影便匆忙跑了過來。
心知納夏瑪在人前仍需将他尊稱為“天神”,是以仇清塵也并未特地糾正他的稱呼,隻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他們怎麼都聚在那裡?」
「冉西塔沒回來。」納夏瑪擔心地攥緊了自己身上裹着的獸皮,「昨天,大家以為他走遠了,可到現在,誰也沒看見他回來。其他還有沒回來的人。——布瓦,昨天……」
納夏瑪的表達能力有限,但看他那欲言又止的糾結神情,仇清塵多少也猜到了他想說什麼。
昨天他隻不過是以靈力作引,神不知鬼不覺地讓那些還在山林間徘徊的青壯年體驗了下什麼叫做一秒到家。沒有靈力的凡人在系統地圖上沒有任何标識,所以他也沒法确定昨天出門狩獵的青壯年究竟有多少人、是否全都平安回了家。要是在他出手之前,人就已經遭遇不幸,那麼……一晚上過去還沒看到人回來也是正常。
事實雖是如此,話卻不能說得這麼直白。
仇清塵斟酌了片刻言語,可還不等他開口,大地突然起了震顫!
本就憂心忡忡的族人們眼下更是驚慌,也不知是誰起的頭,仇清塵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就先見所有人都朝他伏下了身軀、垂下了頭顱,齊聲向他尋求救贖。
仇清塵:“……”
拜托,不要搞得好像是我讓這裡地震的一樣好嗎。
放眼看去,還站着的人就隻剩下他和納夏瑪。與此同時,地震的動靜也越來越大。
在人們高低起伏的呼喊祈求聲中,仇清塵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不詳的響動。相似的聲響,他在這短短數日内曾聽到過好幾次,或遠或近,那是山體驟裂坍塌的聲音。
哪裡?是哪一座山?!
仇清塵甚至顧不上回應納夏瑪焦急的目光,他一面仔細分辨聲響的來源,一面拼命思考對策。
地震越來越猛烈,林間不時傳來飛禽走獸的嘶鳴聲,原本薄雲碧空的天漸漸蒙上了烏雲的陰影。騷動持續不到半刻,就聽“轟”的一聲巨響,又一座巍峨高山在衆人面前、以肉眼可見的駭人之勢自頂端處碎裂開來!
操!昨天才剛崩過一座山,今天又來?!我都還沒跟主角碰頭呢!别是秘境要先自毀了吧?!難不成這就是原著裡主角所遭遇的九死一生地獄難度???
仇清塵忙不疊将神識感知放到最大,卻礙于環繞四周的結界,隻能堪堪覆蓋住整個平原、令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靈盡皆處于他掌控之下。
一轉眼,山已碎到了近山腰,岩石滾落的轟響蓋過了衆人懇求的高喊。
就在仇清塵為此深感頭疼不已之際,那僅存的半座山像被巨大的無形之物貫穿了一般,猛地開了個大洞,從中掠出幾個微渺如塵的身影!
“姓左的——!你給我站住——!拿我當墊背你死都别想——!”
一聲咬牙切齒的怒吼于此刻被仇清塵外放到極緻的神識捕捉到,他驟然睜開雙眼,望向聲音來源——一個形容狼狽、慌不擇路的低階修士,而他怒言相向的目标正是先他一步破山而出的勁裝青年。青年一手持劍,另一手夾抱着個羸弱少年,就在低階修士口吐惡言之時,他已縱身逃了幾裡遠。那被勁裝青年夾抱在腋下的少年身上則穿着與低階修士同一樣式的衣物,二人顯然所屬同一門派。
仇清塵着實沒想到左禦會在這種時候以這樣聲勢浩大的出場方式與自己碰頭,見狀不由得幹笑了一聲,半是訝異半是無奈地低聲自語道:“……姓左的?這裡,應該也許可能大概八成……沒有第二個人姓氏這麼特别了叭?”
緊跟着那怒罵不止的低階修士之後,又有零星幾個同樣衣裝的門派弟子滾爬踉跄着自山間奔出,中下品的護身法寶不要錢似的接二連三往身後丢,像是要從閻王手裡争得片刻喘息時間。
也不知這一行人是被什麼東西追趕着,竟是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進到了他人的神識範圍之中。跑路的忙着跑路,追殺的忙着放狠話,唯有落後一步的炮灰們是在争分奪秒地忙着逃命。
盡管山崩地動仍在繼續,盡管眼前衆人哀求聲越發急切,盡管對面的形勢看起來十分危急,但這并不妨礙仇清塵覺得此情此景頗為好笑。
他安撫性地拍了拍納夏瑪的肩頭,深吸一口氣,擡手攏于唇側,朝着闖入視野的勁裝青年發出了親切的呼喚。
“喲——我的小師侄——你還活着呐——!”
“——師叔?!”
聽到耳畔傳來久違了的熟悉聲音,左禦腳步一滞,險些被窮追不舍的楊姓道修一擊轟碎衣角。待他遠遠瞧見平原之上那抹霜色身影,刹那間隻覺心安神定,哪怕天塌下來也再無所畏懼,徹底将那楊姓道修抛諸腦後,欣然迎向許久未見的同行之人。
“師叔我這就來了——!”
看着自家師侄身後那滿面怒相、随手一擊就能把在場活人滅掉一半的大麻煩,仇清塵上揚的嘴角微微發僵,心道:操了我的小祖宗你可千萬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