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甚至還是系統容許範圍内的“劇情發展”。
血禁秘境已經在他的幹涉下走向了毀滅,再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救下那個不幸的青年。
他還能做些什麼呢?
他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這或許就是納夏瑪想要的、最好的結局了。
隔着熱湯,屏風之後似乎傳來了左禦的聲音,仇清塵終于整理好情緒,從水裡冒出了個腦袋,他一把抹去臉上肆意流淌的溫熱,擰着一頭濕發跨出了浴桶。
“師叔怎麼濕着頭發就出來了?雖說現下夜裡不太冷,但還是再多披一件吧?”見仇清塵裹着件裡衣就走了出來,左禦不由得一愣,立馬就去找幹布巾來為他擦拭。
桌上還剩着一半的溫飯溫菜,仇清塵揀着幾樣看着還算有胃口的菜湊合往嘴裡塞了。
用幹布巾吸過發間的水汽後,左禦又以指為梳,捋起眼前人過腰的長發,像對待什麼稀罕物件似的,把掌中的青絲一點一點慢慢弄幹。看着那絲絲縷縷的烏發纏繞在自己指間,眼眸一垂,也不知腦内轉過了多少心思。
“說來我在那秘境中得了不少寶貝,稍後師叔可要看上一看?”
左禦這時想起兩人進入秘境之前的那番對話,于是舊話重提,雖是有心誘着仇清塵開口,但卻不巧正中雷池。
仇清塵咬着筷子尖,不冷不熱地瞥了他一眼,而後捧起湯碗抿了口冷湯,起身從左禦手中撈回自己的頭發。
“是嗎。好事。你自己收着就行,我沒興趣看。”
說話間,人已蹬掉鞋襪翻身上床。
看着那個冷漠的背影,左禦欲言又止,少頃,轉身出門吩咐夥計進來收拾殘局。待夥計收拾完桌子,掩上了門,他用着仇清塵用過的浴桶,在新換的熱水裡滌淨一身塵土,獨自一人暗暗琢磨起了白日裡仇清塵說過的那個故事。
側身而卧的仇清塵對着雪白的牆壁出神良久,才聽身後傳來同住之人閉門上闩的動靜。
“吱呀”一聲,是左禦坐上床沿的聲響,随着他放下床帳的動作,桌上燭光一滅,屋中便陷入了黑暗。
明知對方不願理睬,左禦還是忍不住悄眼去看身側那個背朝自己的人,看着兩人之間不過半臂的距離,剛想喚他,卻被搶了先機。
“要是,我沒有跟你一起進入秘境……”仇清塵把臉埋進臂彎裡,近乎呢喃地開了口,話音裡帶着一絲從未在人前顯露過的脆弱,“……假如隻有你一個人的話,你覺得你會以怎樣的方式離開那裡?”
系統給出的情報資料有限,唯獨被更改了命數的江月青尚有一句關于原定命運的信息,至于原著裡重生之後的左禦怎樣在伏靈門一行人的迫害下脫出血禁秘境的,他約莫是無處得知了。
“……”
左禦不知他為何會提出這般毫無意義的疑問,一時無話可答,隻是歎聲道:“師叔說笑了。若無師叔在側相助,隻我孤身一人,決不會貿然踏入此等危險之地。”
系統在身的仇清塵對原著内容有着不可動搖的笃信,聞言便說:“不,你會。這是你注定會有的經曆。不過是主動和被動的差别而已。”
“師……”左禦正欲說些什麼,就被截斷了話音。
“我累了。”仇清塵拉高被沿,裹嚴了自己的肩頭,不給左禦任何開口的機會,“睡罷。”
“……”
注定會有的經曆?
左禦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滿滿地映着枕邊人的側影,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在他心頭鼓脹開來。
為了不再踏上同樣的結局,這一世他做出了不少改變,上一世不曾見識經曆過的人事物多得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了。隻是這血禁秘境,上一世的他莫說經曆,甚至連聽都不曾聽聞過,師叔如何就笃定這是重活一世的他“注定會有的經曆”?
若僅是知曉他對師尊的恨意倒也罷了,但連他自身都不甚明了的“命中注定”都說得如此笃定,師叔的這份笃定究竟從何而來?
莫不是到了師叔這等修為境界,便能夠預知未來、通曉天機?
可如此一來,師叔又何必明知故問?
左禦發現自己越是細思,就越是看不透對方。他真的能夠将這人掌握在自己手中嗎?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令他愈發清醒。
唇齒之間似乎還殘存着些許枕邊人的鮮血滋味。
想起彼時那人渾不在意的模樣,左禦恍然頓悟,心髒因狂喜而發顫。
師叔他莫非……是有意讓我知曉這個秘密?
隻是這個秘密,師尊她是否也早已知曉?
他凝視着枕邊人半露的側顔,凝聽着對方綿長的吐息,一夜未眠。